“我迟早会被你们姐妹俩活活气死!”
张榕再不理她了,一扭腰,回房间去了。
夏桑渔收拾了下自己的包,戴上安全帽,骑上小电驴上班去了,这条夜市街夜晚和早晨很不一样,此时此刻安静得很,只有一家早点店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商阿公正在买早餐,他老远就瞥到了夏桑渔,朝她喊道:“小鱼,上班去啊?”
“对,我先上班去了,等我回来再找你喝茶。”
“好好好,商陆那小子还在家里睡大觉呢,你骑慢一点。”
十分钟后,桑渔就到了单位,她现在被分派到了她老家的研究院分院,毫无疑问,她是整个单位里毕业院校最好的,学历最高的,在校绩点最优秀的,也因此没少被其他人调侃,但他们的调侃并非只出于她的学历,更多是自嘲,嘲笑环境工程专业有多糟糕,不愧是四大天坑之一,连校的毕业生都在摸爬滚打地混低薪,更何况其他普通学校的环境人。
桑渔不否认环工是个天坑专业,它的糟糕是整个大环境的落魄,很多人都说它是个朝阳产业,换句能听懂的人话就是,在这个行业里,就是靠年龄和资历说话,越老越吃香,不顾年轻人的死活,她的环境经济学教授有句经典冷笑话:“环境就是要人去保护的,保护靠什么,靠良心,没人愿意花钱买良心的。”
桑渔的少数同学继续出国读博做科研,研发设备、工艺和材料,大多数都半转行,去做环境金融,或跨专业转行,去了高薪投行或成为码农了,当然也有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继续从事环工专业,领着微薄工资的。
她毕业的时候,很多人都劝她转行,在校六年,她该做的实验做了,在环工糟糕的大环境焦虑下,也跟风考了cpa、cfa,修了cs、精通cad等等等,环工人的使命就是到处跨专业考证、学技能。
只是,她最终还是出于内心微弱的那么一点想法,留在了环工里。
这个行业里肯定也有大佬,科研或创业风生水起,只是少之又少,纵向对比,大多数的普通环境人都在挣扎着谋求出路,起薪太低了,前期太难熬了,而横向同其他领域相比,性价比又低得可怜,同样的努力,同样的学历,却只能得到更低的报酬。
桑渔看见自己的工位上挤了三个人。
阮漫漫正细声细语地安慰叶子博,大概词穷就显得有些莫名困窘:“别难过呀,要是你女朋友真的嫌弃你穷,要不你就换个工作……”
黄达练背着手路过,问他们:“你们夏工还没来上班吗?早上也不接我电话。”
叶子博说:“昨天我看到她在跟一个帅哥相亲,她刚介绍职业,我女朋友就骂了环工,我估计帅哥被吓跑了。”
桑渔忍不住笑了。
黄达练一转头,看到了她,立马道:“桑渔,开会了。”
第03章埃及狒狒
桑渔目前从事的是水处理方向,她本科上的是全球环境国际班,是近些年才开办的,每年只招收十来个同学,人数少,上下几级也大多都是熟面孔,毕业那年,她郑重地在自己的领英页面上,添加了自己毕业后的最终去向,本省的环境设计保护院,和她在校的实习实践经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她最后既没去国际组织,也没跟学术死磕,她不觉得自己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毕竟她找了份稳定的铁饭碗。
她的导师虽然遗憾她没继续走学术路,但也很高兴她继续干环工,她的同门们虽然拿她微薄的工资开玩笑,但也恭喜她选择了喜欢的职业。
“做环境的,谁能没点理想呢?”
刚毕业的夏桑渔热血澎湃地想,谁不喜欢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她既然选择了环境,就是有点情怀在的。
直到第一个月工资发放之后,人民币到账两千元,张榕女士和夏桑纯两人轮流嘲讽,把她骂得一无是处,她气得不行,却无力反驳,因为下个月做牛做马,也是两千块。
她就跟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跑到商爷爷的诊所找他,说她悔恨交加!
商爷爷安慰她:“找工作呢,不分正确或错误,只看合适不适合,人总是想追求那一条‘正确’的路,想要钱多的路,但也要看看合不合适自己嘛。不伤心了啊,既然你选择了,就不后悔,坚持下去,商阿公永远支持你。”
等她不伤心了,商爷爷才问:“对了,你刚刚说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两千。”
“两千?!”商爷爷立马变了脸,“小鱼同志,那该后悔,还是得后悔啊。”
夏桑渔在会议开始前,回想了这两年,最后也没搞懂,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忍不住叹气,叶子博也跟着叹气。
阮漫漫有些紧张,她还在纠结要不要为了合群也叹气,黄达练已经谈起工作了。
上半月黄达练刚安排他们做绿萝村厕改的水处理项目,目前还在做前期的调研工作。
黄达练问:“项目概况底稿出了吗?数据是谁负责的?水样和土壤呢?”
桑渔是负责人,她回答:“底稿在我这,还等着最后的汇总,今天之内我会发到你邮箱里,数据是阮漫漫负责的,水样和土壤是叶子博和赵易取的。”
叶子博也正是因为去取黑臭水的样本,跑厕改项目,才被他的女朋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