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自然不可能再是情诗。
苏戚没带笔墨,她取下腕间隐藏的刀具,割开右手食指。将绢帕摊在腿上,以血代墨,一笔一划地勾勒临别赠言。
平安。顺遂。
最寻常也最简单的祝福。可是对于要死的人,如何能实现?
秦柏舟接过绢帕,顺势捏住苏戚的手,用力扯过来。他前倾身体,张嘴含住了渗血的食指。
温热的舌尖吸吮刀口,带来锥心痛楚。
苏戚呼吸一窒,想也不想抽回手来,努力平复着脊背炸起的汗毛:“大人,于礼不合。”
秦柏舟似乎开心了点儿,殷红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湿意。他一手攥紧染血的绢帕,动作流畅地举杯饮酒,喉结滚动,将冰凉的液体吞咽入腹。
辛辣的酒混杂着苦涩的药味,在胃里翻腾燃烧。
这种寒冷的火焰,也烧进了他的眼睛。深色泛绿的瞳孔瞬间蒙上幽幽的光,美艳而毫无生气的脸变得莫名妖冶。
苏戚不想再看。她难以忍受牢狱中压抑安静的气氛,起身告别。行至牢门口,背后突然袭来一股力量,捏着她的肩膀将身体整个儿掰过来。
秦柏舟发了狠,把苏戚死死按在铁栏杆上,咬住她的嘴。
对,是咬。
他啃食着她的唇舌,像是要从她身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苏戚吃痛,但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鲜血弥漫于两个人的口腔。秦柏舟贪婪地吞食着这些甜腥的味道,恨不得自己真变成一条毒蛇。用包藏着毒液的尖牙,咬破苏戚的舌尖,将致命的毒素注入她体内。
然后,她就能同他一起去死。
又或者,让他就这么吃掉她。她的皮肉,心脏,肺腑,血液,全被吞进他空虚冷寂的胃里。
——从此彻彻底底属于他。
可这只是一种虚妄的臆想。
秦柏舟压制着挣扎的苏戚,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胸前。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他念着曾经写于绢帕的情诗,带有血腥味儿的呼吸喷洒在苏戚颈间,“苏戚,再见。”
……
苏戚从廷尉狱出来的时候,冰冰凉凉的颗粒被风卷着擦过脸颊。
她抬起头来,于昏暗夜色中见到细碎飘扬的雪屑。
冬天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