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闷声,凤知微咬着唇,用最快的速度攀爬而下,崖下很黑,突出的崖壁遮住了底下的光线,她在一片朦胧里四处摸索,低低唤:“宁弈——”
崖上有人遥遥在叫:“发现有人没!”
凤知微回想着先前说话的那个杀手有点尖利的嗓音,模仿着答:“在搜,底下大——”
崖上人的咒骂声被山风吹来,模糊不清,凤知微没空理他,心急如焚的四处摸索,摸到一具眉心有洞的尸体,扔开,又去摸不远处的人体,恍惚间又回到了火场,她在一地断木残椅中,既害怕又庆幸的不断拖出焦臭的尸体,拖了一具不是,拖了一具又不是……
这种感觉实在太坏了,她希望这辈子不要发生第三次。
手下这具依旧不动不动,身子发凉,似乎还叠着一具身体,凤知微回想着宁弈落下时的姿势,心中一冷,心想他是被压得血肉模糊了么?
这么一想,便觉得脸上一凉,伸手一摸,手指上一片湿润,她怔怔的看着手指,崖上的微光依稀反射出指上发亮的一小块,像一面微小的镜子,映出此刻心事万千。
有多久她没流过泪?
上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
七年前秋家小姐丢了金簪诬赖她偷窃饿了她们母子五天时?
十年前娘在秋府门前跪了三天险些大病而亡时?
十一年前父亲离去娘带着他们离开那座山临行前将家烧毁时?
十二年前娘亲在院子中给不知名人氏烧纸她无意撞见被狠狠责骂时?
她已记不清楚,却知道此刻这泪无比陌生而又无比真实。
泪水渐渐干在指尖,她怔然半晌,收拾起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搬开这具尸体挪出下面的宁弈,在没确定宁弈是否真的身亡之前,她不想浪费时间哭泣。
如果确定他身亡,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哭泣,他,淳于,还有死去的几百卫士,那些人命——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手刚伸出去,突有人声音嘶哑的懒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来摸我?”
凤知微手僵在半空,反应过来时,顿时攥成拳,不轻不重的落在x下的胸膛。
一声“哎哟”,宁弈的语气里有几分笑意,道:“真是个恶毒婆娘。”
又问:“你刚才发那半天呆在做什么?”
凤知微抿唇不语,摸到他x下那具身体已经冰凉,想必宁弈在落下时已经弄死了对方,拿对方做了肉垫,心下一松,问:“你没受伤?”
“没事。”宁弈道,“好像只是扭了脚。”
“没摔坏脑子?”
宁弈诧异的瞟她一眼,心想这女人自己有点像摔坏脑子的模样,想要损她,突然想着她刚才带着颤音呼唤自己的语气,心中一软,老老实实答:“是。”
“那好。”凤知微笑笑,一头栽倒在他怀里,“我终于可以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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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知微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跋涉,又或者刚在梦里和一万个人大打一场。
她有些恍惚,睡在那里呆呆的,又觉得身上温暖,低头一看宁弈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上面的太阳已经升起,射到崖下却只剩下淡薄朦胧的光线,宁弈坐在她对面,只穿了中衣,正闭目调息,乳白色的烟气里,看起来眉目殊丽。
凤知微转目四顾,感觉和昨晚呆的地方已经不同,x下草垫柔软,不远处流水潺潺,也不知道宁弈伤了脚,是怎么将她这大好少女给弄到这里的。
不会是抓着脚拖过来的吧?凤知微赶紧四处检查自己的身体,害怕会多上无数擦痕。
她在那里细细碎碎的忙出许多声音,对面的宁弈已经被惊醒,睁开眼睛,听着对面女人那些紧紧张张的小动作,忍不住莞尔,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很矛盾的人种,可以心志强大处变不惊,却也随时不会忘记关切一些最琐碎最无用的小事。
他微微的笑着,注视她的眼波,带着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他想着先前她清醒冷静的问完那两句话,确定了他没事,才肯晕在他怀里,让人哭笑不得,却也泛起淡淡心疼——这么一个坚忍的女子!
想着她晕去时那般轻而柔软的在自己怀中,完全卸下平日的温柔表面底拒人千里之外的冷,一瓣桃花般轻弱而娇俏,有种纵横朝堂时再不能有的特别风致,他一时忍不住便……
宁弈的脸,有一瞬间微微那么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