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道:“好,好,也罢了。如此你放心些。”
说毕,桂姐就往后边去了。伯爵道:“怪小淫妇儿,你过来,我还和你说话。”
桂姐道:“我走走就来。”
于是也往李瓶儿这边来了。
伯爵与西门庆才唱喏坐的。西门庆道:“昨日我在夏龙溪家吃酒,大巡宋道长那里差人送礼,送了一口鲜猪。我恐怕放不的,今早旋叫厨子来卸开,用椒料连猪头烧了。你休去,如今请谢子纯来,咱每打双陆,同享了罢。”
一面使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你说应二爹在这里。”
琴童儿应诺去了。伯爵因问:“徐家银子讨来了不曾?”
西门庆道:“贼没行止的狗骨秃,明日才先与二百五十两。你教他两个后日来,少的,我家里凑与他罢。”
伯爵道:“这等又好了。怕不得他今日也买些鲜物儿来孝顺你。”
西门庆道:“倒不消教他费心。”
说了一回,西门庆问道:“老孙、祝麻子两个都起身去了不曾?”
伯爵道:“自从李桂儿家拿出来,在县里监了一夜,第二日,三个一条铁索,都解上东京去了。到那里,没个清洁来家的!你只说成日图饮酒吃肉,好容易吃的果子儿!似这等苦儿,也是他受。路上这等大热天,着铁索扛着,又没盘缠,有甚么要紧。”
西门庆笑道:“怪狗才,充军摆战的不过!谁教他成日跟着王家小厮只胡撞来!他寻的苦儿他受。”
伯爵道:“哥说的有理。苍蝇不钻没缝的鸡蛋,他怎的不寻我和谢子纯?清的只是清,浑的只是浑。”
正说着,谢希大到了。唱毕喏坐下,只顾扇扇子。西门庆问道:“你怎的走恁一脸汗?”
希大道:“哥别题起。今日平白惹了一肚子气。大清早晨,老孙妈妈子走到我那里,说我弄了他去。恁不合理的老淫妇!你家汉子成日摽着人在院里大酒大肉吃,大把挝了银子钱家去,你过阴去来?谁不知道!你讨保头钱,分与那个一分儿使也怎的?交我扛了两句走出来。不想哥这里呼唤。”
伯爵道:“我刚才和哥不说,新酒放在两下里,清自清,浑自浑。当初咱每怎么说来?我说跟着王家小厮,到明日有一失。今日如何?撞到这网里,怨怅不的人!”
西门庆道:“王家那小厮,有甚大气概?脑子还未变全,养老婆!还不够俺每那咱撒下的,羞死鬼罢了!”
伯爵道:“他曾见过甚么大头面目,比哥那咱的勾当,题起来把他唬杀罢了。”
说毕,小厮拿茶上来吃了。西门庆道:“你两个打双陆。后边做着水面,等我叫小厮拿来咱每吃。”
不一时,琴童来放桌儿。画童儿用方盒拿上四个小菜儿,又是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摆放停当,三人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拿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西门庆两碗还吃不了,说道:“我的儿,你两个吃这些!”
伯爵道:“哥,今日这面是那位姐儿下的?又好吃又爽口。”
谢希大道:“本等卤打的停当,我只是刚才吃了饭了,不然我还禁一碗。”
两个吃的热上来,把衣服脱了。见琴童儿收家活,便道:“大官儿,到后边取些水来,俺每漱漱口。”
谢希大道:“温茶儿又好,热的烫的死蒜臭。”
少顷,画童儿拿茶至。三人吃了茶,出来外边松墙外各花台边走了一道。只见黄四家送了四盒子礼来。平安儿掇进来与西门庆瞧:一盒鲜乌菱、一盒鲜荸荠、四尾冰湃的大鲥鱼、一盒枇杷果。伯爵看见说道:“好东西儿!他不知那里剜的送来,我且尝个儿着。”
一手挝了好几个,递了两个与谢希大,说道:“还有活到老死,还不知此是甚么东西儿哩。”
西门庆道:“怪狗才,还没供养佛,就先挝了吃?”
伯爵道:“甚么没供佛,我且入口无赃着。”
西门庆吩咐:“交到后边收了。问你三娘讨三钱银子赏他。”
伯爵问:“是李锦送来,是黄宁儿?”
平安道:“是黄宁儿。”
伯爵道:“今日造化了这狗骨秃了,又赏他三钱银子。”
这里西门庆看着他两个打双陆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