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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第1页）

云霞冲淮真得意眨眨眼，&ldo;你看，不亏吧?&rdo;

两人手拉手冲下坡道，立在萨克拉门托街上大笑，遭了白人游客好几记白眼。

在一家中国古玩店淘毛衣链时，云霞突然问淮真，&ldo;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rdo;

淮真手里玩着一粒小指甲盖大小红宝石坠子，云霞说，&ldo;这个好看。比那个紫好看。这个淡淡的红，配手镯淡淡紫，都好看。&rdo;

淮真立刻问古董铺老板冯大哥多少钱，他说骗白人游客的玩物罢了，自家妹妹，几十美分随便看着给点就是。

云霞立刻替她掏出五十美分递给冯大哥，一边又将话题岔了回来，&ldo;别被我妈讲黄文心的事给吓唬了。考到东岸去，没什么大不了。&rdo;

淮真说，&ldo;排华法案这大阎王还压在头顶呢。他能立刻想象到我们会失去多少东西，而他会失去的，也比我们想象到的多得多，所以真的不值得的。&rdo;

她想想又说，这样好聚好散，大家都不累呀。

云霞也觉得是。她想想又说，&ldo;那一定要喝酒，还一定要跳舞，还要接吻。&rdo;

淮真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西泽来那天，云霞托人从南中国带东西的船也到了金山。一放学，云霞抱着一摞纸袋，一路从码头跑回来。一到家，叫淮真到楼上，将战利品一股脑倒在床上。

茶香皂，檀香皂，白兰香皂，花露香水皂……全是这些小玩意。一个只要四角银元，买上三十只，连带航运费，总共也不过一美金，托带人还有得不少可以赚。

淮真想要的男士月白纱衫的唐装也买到了，她有在街上看见白人穿过，十分透气舒服，设计做工近似衬衫，不算得太突兀，是中产华人日常会穿的衣服，不是糊弄白人的劣等品。上回去唐装店没有找到合适的，唐装店老板便告知她某某某人仍在国内，她可以致电去香港托他买来送上船，比在美国价钱也便宜很多。衣服包装在红色&ldo;龙凤祥&rdo;纸袋中，她本想再扔只檀香皂进去，无奈这一次檀香皂缺货，云霞自己都不够用，便换作一只茶香香皂。

云霞啧啧笑，&ldo;这下白人知道，不止有拉瓦皂和力士皂了。&rdo;

罗文在一旁斜眼看着：&ldo;拉瓦皂从你爷爷辈就开始用，洗的干净。何况，男人哪知道那么多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rdo;

两人毫不介意，一块在屋子里洗了个茶香澡出来，正待要上楼，罗文突然回想起来，说，&ldo;那白人刚才托人来问我，说晚上六点钟接你去索诺玛可以吗?我说可以。他又说十二点前一定及时将妹妹送回来。我就觉得奇怪，那个传话的白人又不讲国语，怎么知道中国人管小闺女叫妹妹?&rdo;

&ldo;大概因为他广东话讲的还不错。&rdo;

罗文掏出几角零钱给云霞，叫她上三星肉店买半只乳猪，将订好的晚餐盒带回来，因为她晚上没空做饭。又说淮真不用去了，去换身漂亮衣服在店里等着，免得回来晚了别人久等。

那时尚未敲五点半钟，仍还来得及，加之头发也没干透，觉得有时间能出去晃悠一圈回来。在店里干等着，也不是什么滋味，便上楼去换上羊毛衫与力士鞋，将橡皮筋系在手腕上，与云霞一路走去半条街外的三星肉铺。

师傅在店里一边切乳猪，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同她两聊天。淮真立在橱窗外面，将头发绑成只麻花辫放在胸前。结好辫子，云霞还未出来，淮真仰着头，看金灿灿的橱窗里高高悬挂着的一只只外皮酥脆的烤乳猪。

那辆第一次见面的福特车就这么静悄悄地停在路边。等淮真回过头时，谁也不知那辆车等待有多久。

她哎呀一声，&ldo;怎么这么早?&rdo;

车窗里的人笑，说，&ldo;你先上来。&rdo;

淮真说，&ldo;我姐姐还在店里呢!&rdo;

车里人说，&ldo;叫姐姐也上来，会快一些。&rdo;

淮真说，&ldo;不止我姐姐，还有……半只烤乳猪。&rdo;

车里人笑容渐渐消失：&ldo;……一起上来。&rdo;

云霞拎着烤乳猪从三星肉铺钻出来，大声说：&ldo;别管我，你们去，你们去，我喜欢走回家!&rdo;

淮真眼睁睁看云霞钻进隔壁饭店，几秒钟取个午餐盒的事情，她不知为什么躲在里面干脆就不出来了。

汤普森先生拉开车门请她进去，笑着说，&ldo;女士，好久不见，你仍没怎么变。&rdo;

这话听在淮真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打趣。

汤普森似乎预料到西泽的黑脸，又解释说，&ldo;女孩嘛，都这样。去哪里?&rdo;

淮真想起那只纸袋，险些惊呼：&ldo;还得返回都板街一次!&rdo;

西泽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安慰自己似地说，&ldo;没关系，也得告知家人，应该几点送你回来。&rdo;

汤普森难得大笑起来。

西泽面无表情的问没那么yankee的地道德国人：&ldo;这么好笑吗?&rdo;

汤普森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说，&ldo;看你们在一块就很有趣。&rdo;

车一停下，淮真快步跑进洗衣铺，冲里面大声喊，&ldo;季姨，季姨，我的纸袋!&rdo;

罗文将早已备好的纸袋交给她，怪罪道，&ldo;你看，我早叫你别出去。&rdo;

淮真不好意思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