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里?”尉容抚了下自己的颈子,“这就要问你了。”
突然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一晚纵情时候慌乱而无措时一下失手,蔓生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干脆转身继续收拾床单。
尉容见她将被单折叠放在口袋里,问道,“你要扔了?”
“已经脏了。”
“这是我的床单。”
“可是已经脏了。”
“你什么时候这样喜新厌旧了,这还是新的,就要扔。”
蔓生已经将床单放好,她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有些东西,就算洗干净,可是脏了就是脏了。我明白的,所以还是扔了吧。”
她一直记得,不曾忘记,他那天所说的话。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太让人印象深刻,几乎是刻进骨里。她不想让他再厌烦,所以清清楚楚,不用他说,她也会这样做。
尉容也望着她,见她神情很是平淡,唯有眉间一丝淡淡的愁绪,“原来你一直还记着,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边。”
蔓生默然,却没有否认。
“让你不舒服了,你很介意?”尉容又是问。
这一刻,不再隐藏和躲闪,宁愿和他面对面交谈,蔓生也不愿意再去逃避退缩,因为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当作从来没有过。哪怕她不想去记住都不行,所有的反应都像是本能一样,驱使着她这么做。
“说不介意,是假的。”蔓生直接道,“其实我也不想去记得,但是没办法,怕你会介意。”
更多的细节也被尉容记起,是那一天他对她说过这句话后,就不曾再碰过她,哪怕他们每天在一间套房同一张床上,却也只是各自安睡。更记起花灯会上,她不小心拉住他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我的手,不脏的。
还有她不断的向他说明,属于他的那支棉花糖:这个是我咬过的,你的在这里,是好的……
以及现在,她宁愿扔了,也不再使用的床单,只因为她在上面睡过。
所以,属于她的,都已经是脏的。
他漠漠看着她,忽然没有了笑容,每当他不笑的时候,那种深沉,简直无法形容,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也捉摸不透。
“其实……”蔓生又是开口,抢在他前面说,“其实你说的没有错!”
尉容眼中一明,像是困惑于她的话语,蔓生着急着诉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唯有缓缓说,“我这个人,这么脏,一点也不干净。”
“你知道么,林忆珊这次之所以会来平城,明面上是派来当督查的,可其实是她自己私底下的主意,串通了林逸凡,又有她的母亲护着,这才过来了。父亲他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后来瞒不住了,才被他知道。”蔓生在此刻提起林忆珊。
尉容道,“你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情。”
“因为你刚回来,我也是知道没多久。本来我也可以不和你说的,这只是我的家事,和你原本也是没有关系的。”蔓生回道。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尉容低声问。
“因为我发现,”蔓生默了下,她的眼睛也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找寻什么,“我发现自己居然很开心!”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痛快!”蔓生诉说着心事,她不禁也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当看见静姨在哭,看见她在求我父亲原谅我的妹妹,看见我的弟弟也在求情的时候,我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些开心,就像是好不容易报了仇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们姐弟两个关系不好。静姨是我的继母,从小对我就没有太多交情。她和父亲的关系倒是不错,我的母亲就这样被抛弃了。可是你知道么,他们只比我小一岁,我父亲他早就在外边有了他们!他们从心底就没有敬重过我这个大姐!”
“当林忆珊被接回林家后,我和弟弟书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忆珊她经常抢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或许能够欺负我,看我落败,是她能够快乐的事情。”
“之前我有问你,你是不是对她有好感,我希望不要是她,我希望你不要选她。因为她知道你是我请来的,她认定你是我这边的人,所以她又要来抢了。”
“那个时候,我的理由是我不想你被她抢走,我不想输给她!”蔓生急促说着,说起那日在歌剧院里并不愿意承认的往事。
是她幽幽的女声不断诉说,尉容看见她空洞的眼睛里,有着茫然有着彷徨,还有难以言喻的心伤。
“就连一开始去北城找你帮忙,也是因为我不甘心。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幸福快乐,为什么我的母亲一生只嫁了一个人,临了什么都没有得到……”说到这里,蔓生凝眸,突然变得那样尖锐冷凝,她笑了起来,“所以,我不甘心!我不要看见他们这样幸福快乐!”
“我早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了,我自私自利,狭隘而且记仇。”蔓生笑着,她的手抓住自己的胸前,那衣服也被她紧紧攥住,“我的心里面,已经住了一个魔鬼!”
如果说当时在北城机场她抬手不顾一切握住他的手,仿佛是和恶魔签下契约,那么此刻,她才彻底明白,其实她的心底,早已经住下恶魔,这样阴谋不堪,这样会使计有心机。
“你说这样一个我,怎么能不脏,怎么还能干净?”蔓生扬起笑,她轻声问。
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多么不堪多么的脏,可她的笑脸却在愁苦中纯善的像个孩子。
一刹那,尉容俯身亲吻她的唇,将一切都化为静止。
他温柔的一吻,让她定住,他柔柔说,“你不干净,我比你更脏。所以,我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