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情人离开,宏曌皇帝冷冷说道:“千骋那个老儿,居然为了传宗接代的事情不许千飏上阵,还到朕这里来闹。他家的孙子,却是比我天朝的国土还重要些么?!”
“昔日文王为回祖国而食长子肉,千骋不过是装装傻而已,又不要他死儿子,他损失又不大。”百里明睿冷笑道。
“哼,这老东西,斗了这么多年仍然贼心不死!他胆子倒是不小。”宏曌皇帝不以为意地笑骂道,“那么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派秦朗去吧,或者其他的什么将领都好,近来千府如日中天,也好综合平衡一下……”百里明睿喘息着说道,忘忧草的效力正在退散,痛苦一波一波地袭来。心中自嘲道:打人也是个体力活儿啊。
宏曌帝沉吟了一小会儿,笑道:“跟朕耍心眼儿你还差点火候——千影没事儿跑来找你做什么?”这样骂了一句,他居然奇异地找到了当爹的感觉。
这本是句玩笑话,然而百里明睿却瑟缩了一下轻声道:“父皇恕罪,带儿臣身子好些,再去母后那里领受责罚……”说完搂紧了枕头试图往里面缩去。
不用去了——脑海里的话到了嘴边成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嗯,也好。”看了看儿子的伤处,父子间沉默半晌,宏曌皇帝出声道:“来人,传旨——”
出了东宫门,百里钧遥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好眼神看着别处躲避他的注视。百里钧遥之所以不想见他,倒还真是在发小孩儿脾气,那日在屋顶上窥见了千影裸#身的模样,鼻血长流,尔后没多久自己就被太子哥哥禁足了,昨天才听说太子哥哥被打得半死,情况十分危险到现在还没缓和过来,
若说先前在驿馆外对他偷袭的那一吻只是情之所至,且发乎情止乎礼,那么现在,很明显这样的心情是危险的。对于千影,他绝对不是一时的好奇,可不管是不是好奇,这终归是侮辱。想起在清藤苑里那个创伤之后苍白的灵魂,他怕自己行差踏错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当了纨绔子弟二世祖十八年游历花丛数载调戏花魁无数,从来不愿意在谁身上多留半分情,还只当自己阅美女无数定力十足,没想到老天竟然对他开了这么个玩笑,对至交好友生了这般龌龊的心思——那是极为下贱的小倌才能做的事情……
千影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眼睛,透过他的身子事先落到了雕梁画栋外那一方碧蓝的天空。短暂的沉默之后,千影对着他深深一拜:“这些年来,还多得小王爷照顾了,臣告退。”说完也不待他有什么反应,转身朝宫外走去。
这一次,百里钧遥没有出声叫住他,以往动不动就大吵大闹的他,这一次却沉默到底,混乱的情愫混乱的心绪,锁住他无理取闹的脚步,漂亮的薄唇微微开启,终究发不出声音。
放松了肌肉面无表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前走,凭他多年的经验,太子的意图重在羞辱而不在于真的伤害他,伤处应该是一檩一檩地肿了起来,但是并没有破皮那样沙沙的痛。他也开始学着用示弱,装可怜,拿捏心情,痛恨这样的软弱无力,却因着无可奈何,只能空咽悲辛。半年以前,他还是单纯地向往着战场的豪情,对这样的卑躬屈膝嗤之以鼻……
其实不是特别痛,至少没有他在大殿里表现出来的那样衰弱无力哀伤欲绝。只是在残冬的碧空下,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如同屋檐下融化掉落的冰凌一般。
人总会长大,花总会凋零。
待到烧完第二支安神香之后,躺在藤椅上的千飏摘下覆盖在脸上的书,望了一眼门外,门外一如既往的安静,那个有点兴奋又带点惧怕的怯怯叫着“哥哥”的声音依然没有出现。院子里飞过两三只喜鹊,一群小丫头在院子里打趣笑闹。
离暗卫来报说千影已经安全离开皇宫,到现在他已经浅眠了好一会儿了,算算时间,应该到家了啊,别是怕责罚躲了不敢回来吧,小子近年来心眼儿越来越多了……
小子,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一天不闹出点动静来让人担心就不是你——抓过书页懒懒地翻了两下,又无趣地摆在书桌上。翻出另外一本泛黄的兵书,仔细翻开,心中不免失笑——小子都些个什么歪理邪说,尽往书页上乱抹,这字一看便是心浮气躁的毛头小子写的,想他当初读书的时候,书页上但凡有一点脏乱破损,手掌就得肿上几天,看他今天回来不罚他在墙角好好反省反省……
一眼斜视到落满斑驳光点的墙角,少了某人罚站的背影,还真是有点空旷,端起茶杯,空了“来人,添茶——”
很久以后他回忆起来,在边城云州二人打赌的日子,却是他被伺候得最为舒心的时光,自问他周围的其他人,再没有人能对他如此细心。
“相公,这是妾身从宫里带来的新贡品。”柳姑姑掀开帘子,舞阳公主端着茶进来了,为夫君奉茶的女子,当真是书里讲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千飏却不领情,只是淡淡说道:“谁许你进来的!”
面对毋庸置疑的拒绝,舞阳公主反问道:“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不可以进来?”
“行了,茶放下,你出去吧。”没什么心情跟女人周旋,真是谁规定的男人必须他妈娶女人?!
“昨天,我在外面听到公公的话……”
“公主,你虽然是千金之躯,小规矩不守也不会有人为难,不过既然嫁入我千家做媳妇,基本的礼仪进退还望注意点,男人商量事情的地方女人不要靠近!”昨天的事情,他不想再提,想起昨天他心中忍不住有点埋怨父亲千骋。
“这个,是父皇送我的嫁妆……”舞阳怯怯地看着暂时压抑怒火的千飏,眼眸里蓄满盈盈的泪水,递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千飏接过一看,却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千飏讶异的目光正好对上舞阳公主的一双明眸,舞阳公主哽咽道:“父皇怕我在千府受欺负,故而许了我这个,关键时候,可以一解燃眉之急。父皇还说,若是你对我好,我不需要用到这圣旨,便可以由我做主将圣旨送与你……”说完便臻首低垂娇羞不语。
千飏看着这个急需的东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检视着,连上面有几条龙都数了一遍,的确是好东西啊,质地上乘朱印清晰。
见千飏脸上神色缓和一些,舞阳拎着手帕轻轻拭过眼角,笑着解释道:“我们本就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就拿去吧,你欠我一份情,日后可不许纳小!”
千飏擎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沉声道:“可是,千飏对公主真的是,很不好,这东西公主拿回去吧,日后千飏不在家,公主也好防身,侯门之水深,只怕不亚于其他。”千飏将东西又还给了公主。这个女子纵是有千般好,纵然是自己的媳妇,却只能是以礼相待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外人。“现在千飏不敢许公主什么承诺,但到千飏当家之日,定然给公主一个交代。”
“妾身不要交代,妾身只想要你!”舞阳公主突然伸出玉臂紧紧搂住千飏,像是要把自己揉碎在千飏心中。
满怀的温香软玉,立刻闹得千飏一阵脸红,抓住舞阳公主的手臂就往外推:“成何体统!放开!”
“娘子抱相公,有什么不成体统的?不放!”舞阳公主咬牙道,死死地扣住了手指跩紧了千飏的腰带,这是她在深宫之中幻想了多年的男人,死也不放。
“好了,撒手!”他身边的极品怎的一个比一个难缠,一天到晚不思进时时想那风流情事,国家内忧外患这些个贵族皇族就没有半点自觉!
千飏一个武人百来斤的长刀画戟耍着玩儿一般,这公主体态纤细被他失手一推,便“哎呀”一声到在地上。
“公主——”千飏自觉失手,见公主倒在地上泪眼低垂,衣袍散开,不胜可怜娇弱,上前扶起她,舞阳公主生气地扭过头,嗔道:“走开!这样不待见本宫,你索性摔死本宫得了,也省得碍眼,都说千府的大少爷比别家的不同,人品方端洁身自爱,现在看来,不知是你自爱过头了,还是哪里有个连父皇都不知道的乡野女子!”这一番话又不似市井妇女那般撒泼取闹,一句话说得哀怨不已,含嗔带怒,又有些羞赧。
“随你怎么想吧?地上凉,起来吧。”千飏也就看他们家小夫人这样做过,哪里知道怎么对付,当下头都大了,先把人薅起来再说吧。
公主一边就这他的手慢慢站起来,一面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索性将妾身摔死了算了,省得碍了你的眼。”
“好了,是千飏不好,不该那么大力推公主,公主可有摔疼了?”千飏也暗自着恼——这个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