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他的笑声。”谢仲涛轻嗤一声,简单阐释理由,举步要走,忽然发现视野中少了一个人,“转运呢?”搜索了一遍,众人之中还是不见她的身影,他问谢季浪。
“方才老爷子差人来叫她,你正在痛快,我不敢打断你的兴致。”谢季浪回答,表明不是自己知情不报,而是事出有因。要怪,也要先怪他逞口舌之快。
谢仲涛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贫嘴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被他撕成两半落在地面的《调琴啜茗图》,有不知名的东西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时转运?好名字。你爹娘以此为你取名,是希望你人如其名,时来运转吗?”
华衣少年俯身案几,专注地凝视一尊石佛。对总管带进房的小丫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语气中有几分难掩的讥诮。
“三十两银子,足以买下一个时运不济的时转运。”
“时转运——”
“有意思。”不在预期中的回答,倒勾起了他的兴致。华衣少年唤住一旁紧张得想要责骂时转运的总管,转过头,终于正眼看她,“三十两?如此一来,你可是府中价钱最贵的丫头。”
居高临下的视线逼人,令她感到莫大的压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自己没有退缩,倔强地抿紧了唇,与他对视。
一只手横空伸过来,紧紧捏住她尖削的下巴,生疼得厉害。
炯炯的目光在她常年因为营养不良的黄瘦脸颊梭巡,精明中犹带几分算计,“康总管,去转告太老爷,这个时转运,我收下了。”
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时转运翻身坐起,半倚在床柱上。在黑暗中,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烛台发呆。
从被卖入谢府到与谢仲涛初次相见再到成为他的侍婢,不知不觉间,时光已经匆匆飞逝六年。
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伺候,尽心周到,由最初的忍耐到而今的习惯,原来,卖身为奴,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叹了一口气,慢慢下得床来,走到烛台边,打燃火折,烛火摇曳,纸窗上映出她的剪影。
出神地凝望,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回到很久以前,她和娘亲在昏暗的灯火下缝补他人的旧衣,赚取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
那时候,日子过得清淡凄苦,虽不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父母弟妹俱在,安贫乐道之中,别有温馨自在。
不像现在呵……
正在冥想,冷不防被人由身后环住。时转运吓了一大跳,正要呼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是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
神经稍微放松,她转过头,看见的,是谢仲涛半明半暗的脸。
“二少爷——”她压低了声音,停止挣扎,同时后退一步,想要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料想,谢仲涛紧随她的步伐跟前一步,手中力道不曾放松半分。
“二少爷——”双手抵上他的胸膛,时转运略微提高声调,语气有些薄怒。
先后两声称谓的语气大相径庭,前一句,是尊敬;后一句,是警告。
见她白皙的面庞上染上红晕,明明羞恼不已却又在勉强压抑的模样,谢仲涛终于放开她。
一得到自由,时转运低垂眼帘,立刻退离三步之遥。
瞧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谢仲涛摇摇头,出言调侃:“转运,你胆子是越来越小了。以前我也如此惊吓过你,不见你有如此惶恐。”
“当初年纪尚小,嬉戏玩闹,情有可原。少爷与奴婢,毕竟是主仆,更何况男女有别,应多加顾虑,以免落人口实。”静默半晌,时转运轻轻开口,如是说道。
“你是说,以后我不可再如此亲近你?”高深莫测地自上而下看她,不是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他却故意要装作听不懂。
秀发如云,亭亭玉立,由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她纤长的眼睫在轻轻颤动。
时转运,当年那个羸弱不堪的小丫头,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