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恨意如此之深,也许已经刻进了神魂里,因此看起来才会如此平静。
谁会这么恨他?恨他的人很多,然而这么恨他的人并不多。
一个名字慢慢自他心底浮起。
那一刻甚至有希冀一闪而过,然而他立刻将那个名字毫不犹豫地抹去,就像抹去厚厚积尘上一个模糊难辨的印记。
有什么东西又在他经脉里蠢蠢欲动,他强压了下去。
不管她是谁,他都要杀了她。
郗子兰哭了很久,心里的委屈怎么也倒不完,眼泪却好像流干了,她缓过劲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狼狈,不知如何了局。
正无措时,谢汋拉开她圈着自己的胳膊。
郗子兰抬起头,发现他神情陌生又骇人,甚至比他走火入魔打伤她时更可怕。
她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谢爻没有看她,径直走到谢汋的血肉模糊的尸身面前,弯腰将他抱起,径直向殿外走去。
郗子兰低低地唤了声“阿爻哥哥”,谢爻全无反应,她只得提了提溅了一身血污的衣裙跟了上去,重玄弟子也纷纷起身离席,跟着神君和元君向外走去。
殿中的宾主注视着他们离去,俱都不发一言。
……
谢汋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清堂兄的神情,但他不用看也想得到谢爻如丧考妣的模样,要摆布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死前能在他心上狠狠地扎上一刀倒也有趣,他讥诮地想。
不过这魂飞魄散的过程似乎比他想的漫长,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但他却始终残留着一丝清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个声音:“怎么样?”
谢汋立即认出那个声音,正是在凌虚派重伤他的黑衣女子,偃师宗宗主。
他冷笑道:“你用不着得意,我早就说过了,我这样的人什么也不害怕,你就算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也没用。你处心积虑地对付我,根本没有用。”
那声音笑起来:“真可怜。”
谢汋一怔:“什么?”
那声音道:“你真可怜,生而下贱,父亲无视你,母亲拿你出气,族人鄙夷你,好不容易成了谢氏遗孤,还有个出色的堂兄事事压着你。”
她顿了顿道:“活着时活在谢爻的阴影里,在任何人的眼里你都只是玄渊神君那个资质平平的堂弟,什么好事都轮不上你,师父让你替他卖命,不惜在你身体里中下毒咒。你恨谢爻,嫉妒得眼睛出血,心里流脓,却又事事倚仗他,靠他庇护,靠他施舍,占着‘玄渊神君堂弟’的身份喝点剩汤。若他是重玄的狗,那你便连狗都不如。”
“你生时卑贱无能,死时亦轻如鸿毛。你以为我处心积虑对付的是你?”她轻笑了一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当初留下你一命,只是为了今□□谢爻杀了你。你活着时唯一的作用是辅佐他,你死了,唯一的作用是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