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感染变异不可控也无法逆转,一旦感染,则需要立刻远离——重复一遍,一旦感染,要保持理智,立刻远离。”
广播里的男声疲惫而嘶哑,方思宁不认识,但傅延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听出来,这是赵近诚本人。
“鼓励自救并非完全放弃救援,若有民众需要,则可以尽可能向附近军区求助。只要有救援条件,各军区基地无条件接收任何民众——”
“病毒虽然可怕,但并非完全不可战胜。”赵近诚说:“我以个人名义在此保证,只要人类一天没有灭绝,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有人在寻找结束灾难的办法。”
“所以,也希望大家不要放弃,希望永远存续在明天。”
赵近诚沉默了两秒钟,语气沉重地补上了最后一句结束词。
“这是人类历史上前无古人的一场大灾难,我们被迫离开习惯的安稳生活,要投身进入一场地狱类的屠杀。可饶是如此,我依旧希望,在求生和自救的基础上,我们能尽可能保留生而为人的尊严。”
第27章“隐瞒和欺骗是信任崩塌的引线”
赵近诚的“自救倡议书”一共播放了三遍,在这个不眠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见了他的声音。
贺棠垂着头靠在门边,末了重重地一摸脸,转头钻进了驾驶座。
“不休整了。”贺棠说:“咱们这边人多,四小时换岗,轮番休息,尽早去跟队长汇合。”
特殊行动队视她为总指挥,唯一一个编外人员柳若松也确实想早点见到傅延,于是全车人什么都没说,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又上了路。
傅延的定位依旧停留在原地,柳若松算了算时间,觉得八成是因为傅延那边没人跟他换岗休息,于是只能趁着夜色休整。
行动队放弃晚间休息后,赶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直到天亮之后,柳若松手里的预设汇合点已经又往前挪了一大截。
傅延的定位在原地停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之后才又重新动起来。柳若松眼见着对方的行动速度逐渐步入正轨,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前一夜没怎么睡好,一闭上眼睛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他惶然又不安,像是丢了什么宝贝儿一样,胸口堵着一团浊气,总是睡不过半个小时就匆匆惊醒。
可偏偏他每次梦醒再回忆,却又都想不起来梦里梦见了什么,最后只能归咎于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才神经衰弱。
天亮后,贺棠换岗去了后座,这时候歪在贺枫腿上睡得正香。邵秋开车的风格跟贺棠不大一样,有点偏野性,柳若松被他几脚急刹晃得有点眼晕,靠在椅背上不住地揉眉心。
“柳哥,你睡吧。”邵秋看他一眼,说道:“东西交给小兔儿就行了。”
“也行。”柳若松没硬撑,而是打了个手势,说道:“那你靠边停,我跟姚途换一下,让他来给你坐副驾。”
“其实不用也行。”邵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一个人顾得过来了。”
“多个人安全点。”柳若松很坚持:“万一有路边阴影里有丧尸,多个人也好多双眼睛看着。”
他都这么说了,邵秋也不好再说不用,于是依照柳若松的意思,让他和姚途换了个位置。
贺家兄妹俩靠在一起,柳若松独自倚着另一边车窗,脱下外套裹在身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他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一直模糊地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那梦乱七八糟,全是连不上章的碎片,柳若松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一间镜子迷宫中,无论往什么地方看,看到的都是机械重复的东西。
梦里的景象像是平白蒙上一场大雾,他有心看看“镜子”另一边是什么东西,可饶是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整个梦里,唯有那种怅然和痛苦真实无比。
他像是被平白割裂成两半,理智茫然又疑惑,可情感却真实地拽着他往深渊滑落,就好像有什么已经近在眼前,他的求生本能在警告他逃离一样。
柳若松被这个梦消磨了不少精力,越睡越觉得累,身体和精神像是沉在深海里,坠着他不断向下落。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
“柳哥。”有人叫他。
柳若松像是被针扎了,猛然从沉睡中惊醒,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嘶声喊了一声“哥”。
“提醒我了,确实没问过年龄来着。”贺枫笑着说:“我今年二十九,你呢?”
柳若松惊魂未定,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愣愣地盯着贺枫看了两秒钟,才终于醒过神来,赶忙放开对方的手。
“……我也二十九,十月末的。”柳若松说。
“那我确实比你大。”贺枫说:“我六月份。”
贺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柳若松方才梦中惊醒叫错人的尴尬,贴心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看了看柳若松的脸色,确定对方已经好转了,才拧开瓶水递给他,问了句怎么了。
“做梦了。”柳若松说:“但是又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睁眼就忘,离谱。”
“好事儿,说明睡眠质量不错。”贺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叫醒你是有事儿跟你说。”
柳若松这才发现,贺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正欠着身,担忧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