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各位,十一维创生模型的技术奇点突破了!”一名助手叫道。
“宇宙危难当头,那个先放一放。”说话的沃尔鲁夫擦着心里的口水,死死摁住求知的火焰,气若游丝地挤出违心之言,尼玛好想说“管宇宙去死!”
“就是死了也要研究啊!”中气十足大吼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物理学教授,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不务正业”的人。还是助手头脑清醒一些:“主席,是星云帝国开放了十一维超空间,我们也在界域范围内,中枢程序自动捕捉信息,突破了技术奇点。您看,现在正建立新的模型。”
沃尔鲁夫凝视在凡人眼中无比变化复杂的线图,眼里放射出最为热切的光芒。
“真正的超维?”
“是的,对应白海——”助手兴奋地敲打键盘,环视美得无与伦比的球状模型,“那个无识的「超圆」,反向抵达的「圆心」。真是不可思议,在正反宇宙,物理系统都是朝向远离秩序的进程,唯有在这个热点,秩序回归了,达到最后的平衡状态。不过,数学概念无法解析,抽象的理论也不行。”
“就像幻想乡……不,理想国。”沃尔鲁夫有感而发。
教皇和白银女王的拉锯战进入了最惨烈的关头。
乌拉拉绝色的容颜尽毁,匍匐在神躯脚下,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各种已经变异的雾态或固态神血,飘浮在空中,纤尘不染的白裙被她撕得破烂不堪,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但她不在意,她知道,克拉姆的样子绝不比她好。
“那个时候,你杀了所有的族人……”管风琴般恢弘丰润的嗓音依然徘徊在破碎的临界点,彷徨无依。
“你在和我翻旧账吗,克拉姆?”乌拉拉一边咳血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了,“好吧,你那时没有愤怒的感情,不懂我这么做的意义,现在你就要失去最后一个族人了。”
克拉姆深深凝视妹妹,那双血狱似的瞳映着很久以前那场神祭带来的毁灭,彻底撕裂,再无法挽回。
他知道乌拉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生命的幻灭,身心的变异而接受了虚无的命运,失去了让精神行走在世上的勇气,反复从时间的循环感受绝望,失去了爱这个世界的能力。
恶意,诅咒,嘲讽,憎恨。
所以他不能让受到同样的折磨,却还是那么热爱世界的那个人——死去。也许神体化的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他不会让塞亚的未来也一并失去。
“我不会让你死。”克拉姆加重了折磨的力量,却让乌拉拉爆发出一阵欢愉的大笑:“你知道吗!克拉姆,我酷爱恐惧,折磨,一切让生命绝望的东西!我要让他们品尝到最极致纯粹的喜乐!忘记痛苦,爱上折磨的喜乐!”
所以,我要你品尝最极致的绝望。
乌拉拉的心底浮现出一个最甜蜜的笑容。
她知道,在兄长的手段下,她想自杀是不可能的——死了也会被拖回来复活,直到她呼唤塞亚。但她可以融合利利亚的神格,过去这是极端自傲的她想也不会想的事情,融合一个白痴,变成一个白痴——很多荒神就是这样的东西,但是交换克拉姆的痛苦就完全值得。
何况她还得到了塞亚,她的神,她可爱的哥哥。
最后的一刻,乌拉拉依稀记起,她还没有经历那不可挽回的一幕,那个在克拉姆的记忆里,甜美又天真的自己,尚未萌芽却质朴的爱情。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她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克拉姆最脆弱的一面,她的爱人最深的恐惧和回忆,她追逐了一场颠倒大梦,她最近地触碰了宇宙的奥秘,这就是她要的。
连恐惧也会消失的毁灭。
一切归墟。
察觉异常,克拉姆暴怒地拎起软绵绵的“妹妹”,可是那具拟态的人类躯壳已经变成了空壳,里面还有一点零散的意识,但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就像游移在白海之中,幽灵般若隐若现,光怪陆离的恐怖幻影,那些名为“神”的生物……一切都完了。
他混乱地抬头,白柱消失了,那刺目的雪白神躯消失得一干二净,生命意识诞生的久远之地,传来悠远的回音。
灰蒙蒙的旷野,一滴雨落下,亮晶晶地倒映着万物的中心,反射着正宇宙的群星,也反射着负宇宙的灰暗,无始无终,有始有终。
比瞬间更短的一个永恒,仿佛神的一睁眼,从奇点涌出了正无穷与负无穷,光明与黑暗,生命与死亡,命运与挣扎。
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所有时间和空间连为一体,从诸海的尽头跃动的无色波纹覆盖了每个事相的地平线,整个概率宇宙仿佛沉于一个超级海洋,从世界之上俯瞰,次元与次元彼此相连,维度与维度卷曲交叠,平行世界与孪相宇宙互相交织,概念混乱又融合,牵引出一个充盈的实点,犹如温暖的浮光,将海面下的世界映照得栩栩如生,镜影与实体不可分割,相互依存。
无限绽开了,乳白光线笼罩的微世界超脱了现实,飞越到梦想的边界。灰色的地平线模糊不清,却好像泛着灰色光影的海洋,有着舒适清爽的空气,晶莹的雨水坠落。
在这里,教皇失去了自己的形体,没有绝美的轮廓,一点力量的痕迹也找不到,只有最真实的一个映像:那明亮如初的色彩。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时茫然失措,直到听见一个他铭刻于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