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蚀停止了,一把苍白流质的十字剑从宇宙中隐隐流动出轮廓,超乎人类视界的虚无和真实,蕴含着生命皆有的美丽,和宛如诅咒的异质感。
不应存在之物。
塞亚伸出手,对着虚空道:“我命令,世界由此诞生意义。”
逻辑之罪背后,无垠的时空扩张,形如一个正在诞生的宇宙,而它的形状越来越小,最终膨胀成一个奇点,无与伦比的光华爆发开来,仿佛天地间所有美丽的一瞬绽放。
这就是设定之初,他给予它不可破解的指令。
光与虚无都如幻影消逝,灰色的尘埃落下,像一场细细的雪,抬头的一刻,他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荒芜又寂寥。
“还是失败了。”偏方的星耀八面体内,罗切斯特深深一叹。
街上一阵寂静,不可思议的,人人都看见了那场灰烬的雨。战斗至此,最大的威胁已经被消灭,可是陆陆续续的,轻轻的啜泣声响起,每个人都知道帝国获胜了,也知道帝国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星球,他们的同胞,都在这场战争中陨灭。
虽然教皇还在,基因库和记忆一定也在,但这样的失去,还是令人伤感。
“要重建了。”静默片刻,塞亚和沙门齐声道。
中枢室内,机械皇帝化出身体,搂住久别重逢的朋友:“我回来了,塞亚,这次再一起。”
黑发青年没有察觉嘴角从沉重到弯起的笑弧,目光飘远,映出首都星的天之石板上,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也抱在一起,彼此鼓舞。
“啊,我还要对你妹妹打声招呼。”沙门发挥飞一般的效率,立马从友人面前消失了。
“你这和克拉姆一样帅得掉渣的家伙别靠近我妹妹啊!”妹控哥哥怒吼。
镇定下来后,他不得不把思绪转回正事,归一会还没全部撤走,奈亚托鲁的神躯仍在空域,打扫战场,确认伤亡……他看了眼许许多多空荡荡的天之石板,那都是海尔施罗姆以外的星系。
从时计领逃出的生命,终究没能活下来。
冷冻星受到逻辑之罪攻击时,克拉姆的信仰系统已垮,基因无法刻录,那些民众也不信仰克拉姆,灵魂不能被引入黑箱。
塞亚眼神冷寂,凝视一个个空白的浮板。那一次,他为时计领的毁灭制裁伊萝耶尔,却讽刺地看到他们生存着,当这些生命再次归寂,他却什么也思考不出来。
伊萝耶尔死得不冤?开玩笑。
空岛商人很清楚,他没有沙门不可动摇的原则,也没有克拉姆追求美的信念和纯真,他只有一套荒原宇宙的生存法则,既不伟大,也不高贵。
他失忆以前形成的人生观都在那座扭曲的宫殿被嘲笑和碾碎,重新拼凑的坚持是一场无望的寻觅。他没有伟岸的原则,也不相信人性,文明的起源和终结他都曾目睹,种族的虚伪和残忍他遍历无数,没有什么人类认为绝对的东西,或了不起的真善美,矛盾和愚昧是宇宙的底色,他的心路徘徊在确立和迷惘之间,孤独令他疏远。唯一的港湾承载着幸福之下的痛苦,深厚的感情牵绊,造成比冷酷更大的伤口,眷恋着,又无法停留,每一次分离,都是深深一刀。
失去对明天的期望,过一天算一天,丧失了希望和憧憬的能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杀死伊萝耶尔,只是出于制作者的本能,他一点也不想,也没有资格制裁那个孩子。
但是,总有个人是他想成为的。塞亚静静合上眼。
沙门说:「塞亚,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类。」
多莉雅说:「要成为沙门口中的人类,有的事就不能做。」
当睁开眼,他从纷乱的心绪找到唯一的答案,异色的双眼一片清澈。
虚拟世界里,艾娜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红发青年,这张超级帅的尊荣,她在一张照片上看过。
“嗨,塞亚的妹妹。”沙门握住艾娜的手的同时还忙不迭向伊恩等人自我介绍,“我是沙门?布兰特,瓦伦西斯帝国的皇帝,星云领的第三号人物。”
天哪!真是死而复生!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众人目瞪口呆,连同沉稳的恩斯特在内。
沙门忽而皱眉,看向一个方向,伊恩好奇地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除了妮娅的尸体……尸体?
一只黑白杂色的小熊从女孩支离破碎的手臂浮起,诡异的左眼沉没在血色里。
『要出来了……我那纯白的……黏糊糊的棉花……』
唏呼噗噗的怪异笑声回荡在人们的感知神经末梢,某种异样的,甜美的,不是人类的喉舌能发出的音节渗透进感官的每个角落,极度的恐惧纠缠住灵魂,超越现实界限的某种存在物从地平线伸展出诡异巨大的舞步,无形的哈哈镜嬉笑着歪曲世界,丑陋的人偶装扮上华衣舞蹈,打破的镜子照不出真容,折翼的天使流出污黑的血。
所有幻象都带着非人和变异的影子,所有的真实翻转着绝望与残酷,伴随着少女婉转空灵的歌喉,仿佛一曲在黑暗世界绽放的沉沦之诗。
『塞亚哥哥,来玩游戏,谁先抓到小熊。』
巴别塔上,塞亚面无人色。
“女王陛下!”
艾娜第一次听到哥哥这么急促紧张的声音:“离开它,艾娜!不要主动攻击,也不要攻击你身边出现的任何匪夷所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