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的药是宫中之物,他的伤又不重,伤口两天就收了口,宗盛仔细看了看,虽有一两处迸裂,却不严重,不至于会让池越忍不住喊疼,疼到忍不住哭。
池越酒喝多了,身上脸上都泛着灼热的红。
他的身体被特殊的药汤洗过数遍,是完美无瑕的白玉,现在却像日落时分的云霞,浓艳得如梦似幻。
“哪儿疼?这儿?”宗盛的指腹轻轻擦在池越的伤口上,有些痒,却不是疼。
池越怔怔地看着宗盛,没出声。
“怎么了?”池越这一会儿疯一会儿傻的样子让宗盛更觉得他比平日里更难以琢磨了。
“……这么多年,每次感觉疼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想你替我敷药治伤,像小时候那样,我就不会那么疼了……可宗盛,你不在,甚至不愿出现在我的梦里……我那么想你、那么想你啊,为什么?就那么恨我?”
池越的声音很轻,似是藏着极大的怨恨,又像是在哀怨的祈求,说着说着就哭得更厉害了,像个丢了糖饼的小孩子,可池越小的时候从来不哭,宗盛从未见过他哭,从来只有池越将别人揍得痛哭流涕。
宗盛慌了,要不然将他当小孩子哄?
“……你别哭啊,哪儿疼你告诉我,我给你揉揉?”
池越抓起宗盛的手贴到自己心口:“这里。”
池越的身上很热,触到的一瞬间宗盛被烫到了,想抽手却被池越死死按了回去,手掌完全贴在他的胸口。
火舌舔上了宗盛,从手心一下蹿到他的身上,一路烧到了他头顶心,就将他的神志瞬间烧成灰。
宗盛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哄着:“我在,我在,不疼了。”
池越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宗盛突然不敢去猜了。
池越枕在宗盛肩头,垂眼露出一抹笑。
宗盛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幸好没被别人先骗了去。
十年了,池越总在思念却从未想过要寻宗盛,就怕他已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就怕他也变了,变得冷漠无情、变得鄙陋恶心、变得懦弱卑微……也许是老天终于肯给池越一点点怜悯,把一丝未改的宗盛带到他面前,还给他。
华溪别院酒宴散时已快到二更天,唐绫喝了一些酒,不多,却觉得很累,虽说是私宴,席上都是周国人,但并不是使节团中所有人都像黄泽献一样对唐绫毕恭毕敬。
黄泽献是枢密院参事,荀安侯的部下,又是看着唐绫长大的,自然亲厚。
但使节团中大部分都是主和派,在朝堂上日日跟军部吵吵,将这许多年内政之弊全怪在荀安侯和军部头上,既反对着又畏惧着。
唐绫被送来陈国做质子,这些人一方面十分开心,好像陈国是替他们打了荀安侯的脸,一方面又害怕,万一荀安侯跟陈国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荀安侯会借外力谋反。
如此这般,他们对待唐绫的心思就颇为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