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都是事实。比如说,李景龙当年率五十万大军于此迎拒靖难军时,原本占据长江天险,必胜无疑,谁知圣上进击之时,忽有罡风卷地,地动山摇,李景龙帅旗折断,阵型大乱,圣上藉机一举击溃敌军主力。至此局势彻底扭转,才终于定鼎天下。”
阿南环视下方汹涌江水,问:“真的假的,就因为一阵大风,天下就易主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经历者大都还在世,谁会编造?”诸葛嘉袖手远眺长江,道,“就连李景龙都还在呢。”
阿南笑问:“他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啊,我听说他当初率六十万大军围攻北平时,还被太子殿下打得找不着北?”
“对,那一役太子殿下稳扎稳打,将北平守得坚如磐石,实是令人佩服。后来燕子矶一战,太子殿下也亲自押送了辎重过来,与圣上共商对付李景龙大军的大计。毕竟当时围困北平之际,太子殿下最熟悉他的招数。”
阿南想着太子殿下那肥胖多病的身躯,心道果然是生死之战,南北这一路颠簸跋涉可不是闹着玩的。
转念再一想,靖难之变中,邯王立下了汗马功劳,听说圣上也以“兄长多疾”来勉励他,可见太子当时奋勇上前线,也是多方压力下的无奈之举。
生在皇家,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为了万人臣服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了贪恋那份无上尊荣,叔叔可以杀害侄子、弟弟可以取代兄长、父子可以猜忌,手足可以离心……
阿南心里不由想,算起来,阿琰和竺星河,也是堂兄弟,他们身上流的,都是太祖与高皇后的血。
可因为皇权的争夺,他们终究成了生死仇敌。
若生在普通人家,会不会他们二人都是皎皎玉树,相映门庭呢?
处理完手头事务,朱聿恒抽空去报恩寺查看琉璃灯烧制进展。
楚元知熬了一夜,眼眶通红,但因为要守着火苗,他和稳作匠头一起喝着酽茶,强撑眼皮盯着窑内,不敢松懈半刻。
终于在日头偏西之际,琉璃灯烧制完毕,摆在架子上冷却。通红的灯盏一只只逐渐转为盈透冷色,浅碧幽蓝晕黄烟紫,呈现出琉璃最华美的颜色。
为了保证质量,三十六支琉璃灯各式都烧了五只,保证能挑捡品相完美的凑齐完整一套。
估算着今晚能烧制完毕,朱聿恒叮嘱了可靠之人,让他们将烧好的琉璃灯以棉纸稻草细密捆扎送往行宫,自己则先去接阿南。
从海上生还后,他来不及休息便万事忙碌,此时终于有些精力不济,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被倦怠淹没,靠在车壁上合了一会儿眼。
到了阿南所住的宅子,天色已近黄昏,而她还未回来。
晚风吹过庭中枇杷树,树叶擦擦轻响。朱聿恒在厅中站了一会儿,看到阿南搁在桌上的一册话本,便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她爱看神神叨叨的内容,翻折的那一页正讲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