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捋着胡子笑而不言,他移过目光,望到孟聚身上,淡淡说:“原来孟镇督也在这边。”
孟聚心下大骂这老家伙装蒜,我都跟你走了两天,我就不信你一点不知情?
“卑职参见中丞大人。”
魏平刚才在与肖恒说话时还脸色和蔼的,但与孟聚说话时他却是板起了脸,脸色冷得跟冰一样:“孟镇督,身为朝廷命官,你目无法纪,擅杀长孙都督,震骇中外——本座代天子巡抚地方,你还不知罪乖乖束手就缚?拿下了!”
钦差身后的几名金吾卫军官齐声应道,扑上来就要动手,声势很是吓人,在场的陵卫和边军军官吓得都是脸色发白——饶是孟聚事先已从南木鹤那边得到消息心里有底了,一时间也是吃惊不小。
他后退一步躲开,叫道:“中丞?”
魏平脸寒似水:“拿下了!”
这时,南木鹤从魏平身后踱步出来,他冲孟聚使个眼色,示意孟聚不要反抗。
孟聚急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反抗?现在抗拒,还是有机会的。吕六楼带着一队陵卫兵马就在附近担当警戒,只需孟聚高呼下令,他会立即扑过来的。
但魏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南木鹤那天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麻痹自己的谎言?要知道,大魏朝的信誉一直不是很好,招安后又反悔杀人的事屡见不鲜。搞不好朝廷顾忌自己手上的武力,派南木鹤过来先麻痹自己然后再抓捕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一瞬间,孟聚下了决定:相信南木鹤。
因为他凭本能地觉得,那晚南木鹤说的是真话。而且,朝廷若要对付自己,自己孤身一人跟着钦差队伍,那是最好的时机了,他们用不着等自己回了东平再动手。还有,魏平也没有出示朝廷要捉拿自己的圣旨。如果朝廷真的要捉拿自己的话,圣旨肯定是要备下的——这多半又是朝廷的一次试探,看看自己对朝廷是否驯服吧?
谁想出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馊主意?多半是高斌那厮吧!
主意拿定,孟聚扑通一声跪倒,对着魏平撕声裂肺地喊道:“中丞大人,冤枉啊!”几名金吾卫士兵扑上来,将孟聚双手反剪抓了起来,孟聚毫不反抗,任凭士兵们将他上了栲。
看到孟聚毫不反抗任由处置,三名钦差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南木鹤微笑不语,高斌面色阴沉,魏平则是依然把脸板得铁板一般,无愧他大魏朝第一黑脸的称号。
“来人,把犯官孟聚带下去!”
几个金吾卫士兵粗鲁地推搡着孟聚,要将他带走,孟聚毫不反抗地被他们带着,心里却想,若是演戏的话,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魏平若是真的要把自己带去关小黑屋的话,那说不得,自己也只有出手反抗了。虽然明知对方要害自己的可能不大,但孟聚并没有把自己性命交托给对方掌握的打算。
他正想着,果然,转机来了。那位一路陪着孟聚的金吾卫武官卫管领上前一步,对魏平躬身行礼道:“中丞大人,卑职与孟镇督一路同行,觉得孟镇督为人质朴纯良,并不似穷凶极恶之人。所谓孟镇督杀长孙都督一事,其中是否有些什么隐情?众位钦差大人在此,可容孟镇督分辨几句也是好的。”
孟聚撇撇嘴,心下鄙视,这帮人做戏也不做专业点,朝廷的钦差下令拿人,连肖恒这个都将都被吓得脸色煞白,区区一个金吾卫管领却敢出来多嘴——这种事就跟孟聚下令抓人时手下某个队正跑出来啰啰嗦嗦一般不可思议。哪个长官手下有这样的人,早被军棍打死了。
但偏偏魏平、高斌等钦差都不生气,南木鹤还邹有介事地说:“卫管领说得很是。我看,这事大有跷蹊,其中是否有什么冤情?中丞大人,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不妨让孟镇督分辨几句?不刑而诛,此为暴虐啊!”
魏平捋着长须,一副犹豫不定的表情。孟聚斜着眼睛望他,心想你这大尾巴狼就只管装蒜好了,老子就不信你真敢抓我回去?
果然,魏平磨蹭了半天,才显得很不情愿地说:“犯官孟聚,你有何冤曲,当着诸位大人的面,不妨从容说来!倘若有半分虚假狡辩,本座当场刑死了你!”
魏平话音未落,孟聚已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钦差大人明察,卑职实在冤枉啊!”他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通,说得无非还是老一套,长孙寿咄咄逼人动手在先,武川边军集结意图不轨,自己虽然抢先动手了,但纯因事态紧急仅为自卫,自己的本心还是为朝廷着想啊!
因为前晚知道了朝廷的算盘是打算稳着六镇大都督拓跋雄,所以孟聚分辨的话里半个字都没提到拓跋雄,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死鬼长孙寿头上,顺便还告诉钦差,谋杀叶迦南的凶手申屠绝就隐身于武川边军之中,他化名屠血豹,纠集了一伙同党意图大举入侵报复东平。自己攻打武川,只是为了揪出申屠绝那逆贼,为朝廷锄奸而已。
孟聚的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又危言耸听,十句真话里夹杂着两句假话,迷惑性极大,不要说蒙朝廷来的钦差们,就是亲身经历过的东陵卫官员们听了也是半信半疑: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敢情我们都误会孟镇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