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靖安西大街,信和茶行。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雅致的茶屋里,青衣的伙计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后打着瞌睡,空气中荡漾着浓郁的茶香味,架子上稀稀落落摆着几样茶品,店堂里空荡荡的,一个顾客都没有——孟聚真的怀疑,易先生的这个茶行是不是开来专门赚自己钱的?
听到孟聚进来的声音,伙计从柜台上抬起了头,他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客官,请问要什么好茶?”
孟聚盯着面前的年青伙计:自己前几次和易先生碰头,这个年青人都是在场的,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场,你说这家伙摆出这么一张扑克脸干什么呢?
“易先生在不在?我找他。”
“我们掌柜出去吃饭应酬了,要不客官您饭后再过来……”
“找他回来!朝廷给你们银子不是让你们在这边装傻吃喝泡妞的!”
那伙计浓眉一轩,身形陡然拔直,眼中利芒箭一般射向孟聚,孟聚陡然感到一股沙场特有的铁血气势迎面逼来——眼前青衫布衣的挺拔男子哪还有半分伙计的惫懒和猥琐,这分明是一位经历过战阵厮杀的峥嵘男儿!
孟聚斜眼睥睨着他:“怎么,不服气?老子是从五品鹰扬校尉,你是几品的官?说出来,咱们比比?”
那姓徐的伙计与孟聚弓拔弩张地对视了好一阵,挺直的身子忽然又偻了下去,凛然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躬身,低声说:“客官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个卖茶叶的伙计而已,怎能与您这样的贵人相比?”
他殷勤地招呼孟聚坐下,给孟聚泡好了茶:“客官,小的这就去找掌柜回来,您安坐,喝口热茶稍等,很快的。”
伙计出门去找易先生了,看着那年轻人偻着的背影,孟聚忽然有点讪讪的。因为叶迦南的事,他是憋着一肚子火过来的,但可恶的易先生没见到,火气全洒在这不相干的小伙子身上了,眼看对方全无反抗逆来顺受,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喝了足足好几泡茶,门口传来了塔塔的脚步声,易先生和那个伙计回来了。
易先生还是那么骚包,大冬天打着一把扇子晃来晃去,一张脸红扑扑的,步子走得踉踉跄跄,一副无行文人样子,人没走近孟聚就闻到了一股扑鼻酒味。
“啊,客官又来光顾了,欢迎欢迎!小店的货色是全靖安最好的,行家都知道,不信您到这周围打听下,谁不知道信和茶行物美价廉~”
“你少跟我废话了!”孟聚忍无可忍,一把将易先生扯进里间去,对方哇哇怪叫着:“客官,客官,别这么粗鲁,咱们都是斯文人~”
进得昏暗的库房里,两人相对坐下。易先生显然喝得不少了,他打个酒嗝,很不满地说:“呃,孟校尉,我发现你真是跟我有仇啊!你每次都是挑我见美女的时候过来——算了吧,找我有事?有事快说,说完我还得回去应酬呢!”
看着那张厚颜无耻的醉脸,孟聚恨不得一拳揍死他。明明是他几次十万火急地给自己发暗号,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吕六楼溜出来接头,他却一脸无辜地说:“找我有事?”
“易先生,不是你给我暗号说有紧急情况要接头的吗?”
“有吗?”带着酒意,易先生一脸的诧异:“我易先生说过这话吗?”
看着孟聚几欲喷火的眼睛和捏紧的拳头,易先生急忙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是有急事给你发暗号了——不过如今事情都过去了,那倒也不急了。”
“什么急事?”
“倒也没什么急事,一点小事——有人想要鹰扬校尉你的命,我通知你赶紧跑路。”
易先生说得轻描淡写,孟聚听得也是平淡——这个消息,倘若在前几天听到,他还不吓得当场跳起来。但现在,震惊的事经得太多了,连死的人都活过来,生生死死,孟聚已不把这点小事放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