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心屏气,等着孟聚亮出他的章程或是规矩,却见孟聚展颜一笑:“蓝长官,聊了那么久,我的肚子也饿了,想来大家也没吃东西?不妨就让店家上菜,先吃饱再说?”
蓝正眯起眼睛,笑道:“好啊!孟长官来过天香楼,但没尝过霍师傅亲手掌勺的菜。今天我可是让老杜早备好了老火靓汤——猪拱,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动作快点。”
朱全有应声出去,高呼道:“上菜!快点!”
随着呼唤声,一队手端菜肴的宫装侍女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的盘盘碟碟,顷刻间便将餐桌摆满了,各种菜肴香气扑鼻,餐桌正中一个黑色的瓦钵盖得密密实实。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领班微微躬身,微笑问:“客官,可是现在用汤?”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伸出浅浅素手,揭开了钵盖,随着腾腾热气的升起,一股异样的香气传入了孟聚鼻中。领班帮孟聚盛了一碗端到面前,他抽动鼻子:“好香!不知是什么做的汤?”
蓝正笑道:“这个,我问了老杜一百遍了,他死也不肯答我。来来,孟长官,只管喝吧。”
“蓝长官请。”
一碗汤下肚,孟聚只觉得满口生津,这汤香甜得简直不似人间滋味。他连喝两碗,才放碗叹道:“宇正兄,你好享受,这分明是纯正的江南汤肴味道。你平时守着这等快活去处,也不说我知道。害得我吃烙饼窝窝头而已,吃得嘴都淡出鸟来了。不行了,以后你要常带我来不可!”
蓝正拊掌笑道:“孟老弟果然是个中行家,吃得出这是淮扬口味。老弟以前去过南边?”
孟聚微微变色,笑道:“倒是没去过南边,但是在洛京也有地道的江南菜馆子,尝过几次觉得不错。没想到在北疆也能吃到这么地道的风味。”
“将来我致仕后说不定也回洛京去养老了——那家江南菜馆子叫什么名字?老弟跟我说说,将来我也有个好去处。”
“很好找的。前门坊二街的张家酒楼,是家夫妻店,多年的老字号了。”
“好好,我记住了,谢过孟长官了。来来,再给孟长官盛上一碗好汤,再试试这个佛跳狮子头,这个味道真绝了!”
眼看靖安署的两位首脑谈笑融洽,气氛和睦,旁观的几位大豪不明所以,眼见孟聚吃得满意,众人都跟着开心,江湖大豪们脸露笑容,气氛轻松愉悦。
虽然说是六人一桌,但其实真正用餐的只有孟聚和蓝正两人而已,其他四人只是在面前摆了一碗汤,他们几乎没动过筷子,而是带着讨好的笑容,毕恭毕敬地望着两名陵卫首脑——尤其是孟聚,坐他身边的猪拱都几乎都变成店小二了,他赶开服侍的侍女,殷勤地帮孟聚倒酒、勺汤,而且眼明手快,孟聚每次喝完杯子还没放下,猪拱就满面谀笑着拿着酒壶在那候着了。
看着猪拱不顾身份地对着孟聚大献殷勤,其余三人望着他的眼中有一些鄙夷,又有一些羡慕。只是他们没靠着孟聚,也不好突兀地跑过去拍马屁。
众人小心翼翼陪着笑,即使说话也只敢说些久仰孟长官威名之类的客套话,一句闲话不敢多说。
倒是猪拱好似和蓝正亲近些,酒过三巡,抽个孟聚和蓝正说话的闲暇,他小心翼翼地插嘴道:“蓝长官,孟长官,小的有个小小提议,也不知行不行?”
“嗯?”
“天香楼的菜肴固然远近闻名的,但天香楼的莺歌燕舞却也是一绝,不如叫出来给两位长官雅鉴雅鉴,也好以助酒兴?”
两杯酒下肚,蓝正脾气好了很多,他这次没有发火,笑着望向孟聚:“老弟觉得如何?人生得意需尽欢才是啊!”
孟聚笑笑:“好啊,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朱全有顿时兴奋,他一路小跑地出去,吼道如雷:“快来,叫欧阳青青过来,快点!老杜,你个王八蛋不快点,老子拆了你的店!快!”
半响,猪拱领着一位长裙宽袖的小巧俏丽女子又走回房间,来到孟聚面前,他献宝似的向旁一闪:“大人,这位是天香楼的当红才女……”
“我认得,欧阳姑娘!”孟聚一眼便认出了那张不施粉黛的清丽脸孔,他笑道:“欧阳小姐,别来无恙?”
听来人唤出自己名字,欧阳青青抬头望向孟聚,见来人一身青袍书生打扮,儒雅英俊,俊逸笔挺,儒雅中带着一股英气,眉目俊朗,神清气爽,她脱口叫道:“孟官人,怎会是你?”
话说出口,她自己却也奇怪:自己是酒楼歌姬,每日里迎来接往,不知要见多少客人,其中不乏一掷千金的豪富,权势熏天的官宦,豪气云天的军中豪强或是英俊洒脱的青年才子,他们对自己都是尽力奉承,刻意讨好。
红尘俗事经历多了,世间男女情事,自己早已看得淡了,心境早磨砺得水波不兴。这个孟官人不是打赏丰厚的富豪,也不是那种对自己题诗作画的才子,大家接触不过几句客套应酬——连欧阳青青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一名普通客人这般印象深刻,一见之下就能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