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好笑的事无非是小毛头扮老和老家伙扮嫩。孟聚忍住笑,坐回原位,肚子里腹诽不已:“你年青时候的荒唐事?是说你尿床的事吧?”
“不知大人召见,有何吩咐呢?”
“说起来,倒还有些事情。孟候督察,你是在洛京加入我们东陵卫的,想来对黑山叛军有点了解吧?”
说到正题,孟聚也集中了精神:“卑职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还望大人指点。”
“三年前,徐良、阮振山、刘斌等贼众在徐奉郡的黑山县造反。地方官府无能,处置不当,没能第一时间扑灭贼众,使得黑山贼有了生存之机。贼众不断裹胁良民加入,贼军如滚雪球般发展,声势最大时号称五十万之众,多次击败官军,攻县陷郡,糜烂中原十七郡,甚至兵窥洛京,震惊天下。
好在朝廷及时从北疆调回拓跋雄将军统率边军‘碎山’、‘破军’两镇勤王,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叛军击溃,镇压,贼酋也被捕获,于洛京斩首示众,平息了这场大叛乱。”
这些都是朝廷驿报上的旧闻了,孟聚不明白这个人小鬼大的叶迦南为何要再说一遍。他附和道:“我大魏帝国深得民心,福泽深厚,根基牢固,自然不是几个跳梁小丑能动摇的。”
叶迦南瞟了孟聚一眼,目光中带着嘲讽:“孟候督察,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如果朝廷真的深得民心,那还要我们陵卫干什么!”
孟聚心脏猛然一跳,不敢接口,连忙低下了头。
“我大魏朝上应天命,以武立国。天武帝斩杀五百万南蛮和北魔,血漂如海,始创我朝。这五百万的头颅和血海,就是我朝的根基,就是我朝的福泽!
民心如何,我大魏朝不在乎,只要我们手中还有十个斗铠镇,只要大魏朝还有百万大军,老百姓想些什么心向哪里,我们不在乎,洛京不在乎,陛下更不在乎!”
少女清脆柔和的声音,却如轰隆的震雷一般在孟聚耳边响起,将他震撼得屏住了呼吸,他羡慕地望着叶迦南。唯有到了这个地位的高官,方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讲话,讲真话。听到有人如此畅快淋漓地说出自己心中蕴藏已久的心声,他突然有了种冲动,想要将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一把抱起,用力地拥在怀里。
看到孟聚眼睛发亮地望着自己,叶迦南笑笑:“孟候督察,我知道,你们不敢说真话,这个我能理解。但是要记住,愚民是很好,但若连自己都被愚了,那就是笑话了。我们陵卫是皇家鹰犬没错,但不是蠢货!以后,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说那些废话。”
孟聚含糊地应道:“是。”他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惹祸上身。
叶迦南满意地点头,随即茫然:“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孟聚提醒她:“大人您提到黑山贼众的事……”
“哦,对。当年,黑山贼军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跟几个贼酋也离不开关系。徐良擅长蛊惑民众,施展小恩小惠收买民心,尤得军心民心,是贼众之首,被称为‘应天王’;阮振山凶悍无比,每仗必率先冲锋陷阵,官军闻其名而丧胆。他所过之处,攻城屠寨,官吏富户绝无幸免,凶名远扬,人称‘灭绝王’;而刘斌则诡计多端,为大军出谋划策,贼军一切军略皆出其手,贼军称其为‘军师’——几个赤贫的农民就将中原搅得风云舞动,这几位都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大人,这几人都被当时的六镇大将军拓跋雄大人擒获,押解至洛京斩首了。”
叶迦南一挥手:“其他人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灭绝王阮振山肯定没死!天河郡陵卫报告,他们那边又重新出现黑山贼残部死灰复燃,为首的就是灭绝王阮振山!”
孟聚皱眉,他壮着胆子说:“这个,天河陵卫那边会不会搞错了?不是说三年前阮振山就被处决了吗?当时还发了捷报庆贺呢。”
“天河陵镇督张辛是老陵卫了,从卫卒积功爬上去的,为人精明又最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乱说。”叶迦南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能是有人弄错了吧,但不是我们陵卫。”
说到这里,叶迦南也不出声,只是优哉游哉地品茶,神态轻松。
望着叶迦南嘴角的冷笑,孟聚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虽然他并不是很擅长政治,但也能看出这件事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同在北疆六镇,陵卫和边军的关系一直很不好。从理论上说,东陵卫是皇家鹰犬,监督地方文武官员。但北疆六镇是大魏帝国抵御北方魔族的重镇,六镇大将军也好,各镇的都将也好,不是姓拓跋就是姓元的,哪个不是皇亲,又怎么会买东陵卫的帐?
比起内地陵卫呵斥文武的威风来,北疆陵卫算是够郁闷的了,对那些皇家军头,他们避之而不及,哪里敢招惹,长久以来,积下的怨气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