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露出满意之色。
皇帝召集左骞就是准信儿。
消息没几日就传开了。
寿安宫里,太后亲自修理一株盆栽,将顶上一簇杂枝剪去。
“太后,”周嬷嬷在一旁用盘子接着落下的枝叶,道,“海阳公主那事,太后打定主意了?”
太后看着盆栽,眼皮也不抬。
“不然还能如何?”她缓缓道,“你知道皇上的性子,有的事,我来做,他是不肯的。”
说罢,她似勾起心事,眉头皱了皱:“我心中其实也拿不定主意。阿窈说,公主定然会诚心要帮忙,可她哪儿来的善心?只怕她打着什么主意坏我的事。”
周嬷嬷笑道:“奴婢以为,并非公主发善心。只是经过这么些波折,公主再是蛮横也应该明白,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她若想日后有好日子,还得跟太后好好相处。过去她是毫无退路,只能一争到底。如今季小姐出面,替她在太后这里留一个面子,她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不该办砸。这可是她唯一能讨好太后的机会。办好了这趟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后叹口气:“她要是能明白自然最好。我是斗了一辈子了,她若成心跟我斗下去,我倒是不介意跟她继续耗着。毕竟皇上是我儿子,儿子能让我这亲生母亲吃亏不成?”
“太后说的是。她但凡能想明白些,便不会与太后作对。”周嬷嬷附和道,“接下来且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太后先前可是差点将她送去和亲,她若想安稳过完下半辈子,便该听话。奴婢细细问过了季女史,海阳公主是万般不愿去行宫的。她要想在宫中留下,也须得过太后这一关不是?”
太后的唇边终于浮起些笑意。
“这些年,阿窈长大了,也变聪明了。”太后放下剪子,叹口气,“只是皇上,越发不能让我放心。”
“太后又何必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周嬷嬷宽慰道,“皇上终究是太后亲生的儿子,母子连心,哪里会有隔夜的仇?季小姐能想出这个折衷之法,可见是个能撑起场面的,太后这些年的栽培,可是一点没有白费。她思虑周全,想到了连奴婢也未想到的问题。虽然皇上答应采选秀女,可是皇上主意大,而且才刚刚跟太后起了争执,在人选上未必愿意听太后的。届时选出来些歪瓜裂枣的,反倒给自己添堵。这么想来,太后还真的要有个人来替太后出面。”
太后摆摆手:“若非为了皇上子嗣计,我又何曾愿意跟凌霄做这等交易。宫中妃嫔的人选,我早都想好了,只是皇上油盐不进,名册交给他,看也不看。他如今大了,乐意跟我唱反调,若我当面说,他必定推三阻四。可换了凌霄来,她与我全无瓜葛,别人说什么也赖不到我身上。”
周嬷嬷忙道:“太后圣明。”
太后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一口,却觉得心里仍有什么堵着。
——“他说,在这宫里,他没有什么玩伴,只有我这一个妹妹。”
——“他没别人好说话,便只有来找我……”
想起凌霄说过的那些话,太后仍然颇是不快。
“你说。”她忽然道,“皇上前阵子为何总去找凌霄?”
周嬷嬷自然知道太后想到了什么,安慰道:“太后且宽心。皇上不过是好奇她那诈尸失心疯的怪事,想去试探罢了。皇上么,太后还不知道么?做事处处讲究条理二字,但凡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定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了,他虽是九五至尊,在这宫里却是枯燥得很。他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在书房里看书。既没有消遣,身边又没有什么体贴之人。他对公主那些事感兴趣也无可厚非。太后便等着看好了,待得皇上日后大婚了,妻小成群,自然就会渐渐将公主忘在一边。”
“但愿如此吧。”太后一阵叹息,她左右看了看,问:“阿窈呢?去皇上那儿了吗?”
“去慧园了。”周嬷嬷道,“前几日皇上将户部侍郎左骞召去永明宫,旨意大约已经下来了。”
太后颔首,却又摇摇头:“阿窈去慧园做什么,若是她能大点胆子,多去找找皇上才是。她与皇上自幼相识,如今又是宫中女史,顶着我的名头到永明宫去,乃是光明正大。她本来就比别人先一脚进门,不这个时候先占着皇上的心,莫非日后还要跟人争宠么?”
周嬷嬷笑了笑:“她毕竟才十六七岁的,又是官家的闺秀,脸皮薄,哪里能如此不管不顾?太后别急,我回头私下里多提点她几句。”
太后颔首,不再多言。
第一百零九章鱼跃(上)
季窈坐在步撵上,想起方才去见皇帝时看到的冷脸,一时十分沮丧。
她想兴许因为皇帝仍在休养,提不起那个精神。
可这跟她母亲王夫人所说的却不一般。
——“你如今进宫正是时候。听闻皇上生病了,正需要人照料。你多去嘘寒问暖,皇上知道你的好,自然会多看你几眼。如今后宫无人,你是唯一的女史。你这般相貌家世,京中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皇上年纪轻轻,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又怎会对你无动于衷?”
这话,让季窈心旌摇动了许久。
她不知有多么盼望母亲说的这些会真的发生。
可进宫好几天了,她却不曾在皇帝那里看到他对自己有一点意思。他和从前一样,见到她,总是平静而疏离,与对待别人并无不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