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你们就求我们将手抬一抬了?可当时谁将手抬一抬,饶过我家璞儿?你家这孽子强抢民女,被我孙子看见了,不过是劝一劝,就将他往死里打。活活的打死啊,可怜我孙子今年还没满十七岁,尚未娶妻,这还有天理吗?”叶予期的老伴关氏在一旁厉声道,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泪来,“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将这种人劈死,反倒要了我孙子的命啊!”
“滚,都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件事,我们绝不私了,必然要上公堂,讨个公道。”叶予期听得老伴这哭叫声,也是老泪纵横,挥舞着拐扙就要赶人。
叶家梅还要再说,叶予章给她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让她带着姜兴先出去。叶家梅知道老父精明,必然有了劝解的主意,当下将姜兴从地上拉起来,又看向自己的公公姜运生。
而姜运生见自己拉下脸来求叶予期,叶予期却是不吐口,走之前忍不住道:“叶世兄,这话我不妨告诉你,便是上公堂我们也不怕。咱们姜家,虽不算富有,却也有几门亲戚通着衙门。赔你钱你不要,咱们就往衙门里使,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讨回公道。”
叶予期听了这话,气得全身发抖,将手中的拐扙用力一击,直往那老者的身上打去:“好,我倒要看看,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姜运生身手倒是灵活,一闪身避过拐扙,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叶家梅一拽姜兴,连忙跟上。
而叶予章赶紧上前扶住叶予期,嘴里不停地安慰他。
姜氏一进门就看到此种情景,虽说这场合不适合让小辈看到,但此时退出去,也不适合。所以一直领着她们在院门口处站着。叶家梅过去,低低地唤了一声“娘”,见姜氏摆摆手,她也知道不适合说话,正要快步跟着公公出去,却不想后面的姜兴却停在了叶琢面前,笑眯眯地道:“这可是琢表妹?琢表妹长这么大了?”
叶家三姐妹中,叶琢长得最美貌,一开始姜兴那色眯眯的眼神就一直往她身上瞄。叶琢当时就躲到了王姨娘和叶琳身后,避开了他的眼光。却不想这会儿还是被这男人单独挑出来问话。她将脸一沉,扭过脸去,没有说话。
“还不快跟你娘走!”姜氏沉下脸来。姜兴虽然是她亲外孙,但叶家三姐妹,尤其是叶琢,那是要跟权贵人家联姻,起大作用的。姜兴又自小好色,为防着他,从五年前起,姜氏便不许他跟叶家三姐妹见面。却不想在这种场合让他见到了。
叶家梅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用力地将姜兴的胳膊一拽,拉着他就出了门。
叶家大房的人倒是没注意这情形,叶予期本就悲伤,再被姜运生那话一气,顿时面如金纸,晕倒在地。关氏和叶予章连忙上前扶住他,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喝水,乱成一团。
见叶予期醒了过来,叶予章舒了一口气,道:“大哥,不是弟弟说话不好听。现在璞儿不在了,你们一家三口,弱的弱、病的病、老的老,日子总得过下去。倒不如让姜家赔偿一笔钱,你们拿着这笔银子,老有所养,也是璞儿的一片孝心不是?否则就算让姜兴偿了命,面上是为璞儿讨回了公道。但你们三人贫苦无依,璞儿在地下他也不安心呐!所以啊,还是别跟姜家拧下去了,你们要多少赔偿,我去帮你谈,好不好?”
“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是非要姜兴的命不可。可你听听那姜运生他说的是什么话?我要是能忍下这口气,我成了什么人了?这事,没得谈。”叶予期喘着粗气道。
“他说那话不好听,可也是事实。那姜运生的一个远房表妹,正是嫁给了县衙的李捕快作妾。他要是花点钱买通关系,就算你去告,那也是白告。这世道就是这样。那衙门里面的**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否则当年你这手,也不会就这么白白受伤了。”
叶予期与叶予章年轻的时候,就是在镇上谢家的作坊做玉雕师。叶予期聪明好学,手艺渐渐地超过了谢家的玉雕大师傅。那大师傅嫉恨他,又担心叶予期替代自己的位置,便使人在路上废了叶予期的手。叶予期虽然查出这事为那大师傅指使,告到衙门,无奈大师傅跟衙门里的捕头有亲戚关系。最后不光那大师傅没受罚,告状的叶予期还挨了一顿板子。谢家一看叶予期手废了,为笼络大师傅,不但不再用叶予期,便连叶予章都被辞退了。至此叶予章才咬咬牙,哄着卖了姜氏的嫁妆,自己开了一家小作坊,渐渐发家;而叶予期手残废不能做活,家中只靠关氏做绣活和种那几亩田地,勉强支撑着糊口。
所以听得叶予章这话,叶予期和关氏都沉默下来。
叶予章知道大哥的性子,这话也只能说到这儿,否则再说下去他就要赶人,便换了话题道:“来,大嫂,赶紧扶大哥进房去歇息。棺材我已让家明去买了,你弟妹也带着琳儿她们和下人来帮忙。璞儿的丧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这些费用,我一会儿就去找姜家,让他们一块儿算上。”
前面那些话还挺让人感动,但最后这句话,却尽显吝啬鬼的本性。叶琢站在院门口听了,一阵无语。
正文 第十六章 关氏
丈夫被气成这样,儿媳妇赵氏则自打听得儿子死迅,就跟一段木头一般,不会说话不会动,叶璞的丧事,还真得靠二房的人张罗。关氏虽然知道叶予章这么做,全是因为姜兴是他外孙的缘故。但此时再硬气,也得让叶璞殓身入棺。她叹了一口气,便不多说话,跟叶予章一左一右地扶着叶予期,进房里去了。
“来,让让,让一让。”门外一阵骚动。丫鬟避让处,几个叶府的男仆抬着一口棺材进来,叶家明一头地汗地跟在后面。而在他们后面,一辆车停了下来,叶府的管家从车上跳下来,亲自往外搬白布。姜氏见状,赶紧叫丫鬟婆子去帮忙。
因不知叶璞的尸身是停放在卧室还是厅堂,姜氏也不敢带叶琢她们进去,只叫下人从厅堂和厨房等处搬了椅子、凳子出来,在后院缝制孝巾和白幡。大家都不是死者的晚辈,只需要在头上或袖子处戴上孝巾即可,并不需要穿孝衣。
关氏和赵氏的娘家就是镇子上,姜氏听得叶家明禀报叶璞已净身入殓,刚指挥人把灵堂布置好,两家的亲戚便闻讯到了。她赶紧将三姐妹推入灵堂,代叶家给祭拜者回礼。其他人烧水的烧水,倒茶的倒茶,井然有序地操办起丧事来。
叶琢是死过一回的人,虽然死而复生,知道人死了灵魂或许依然存在,但或许是亲生经历过死亡,她此时并不觉得害怕。倒是叶琳和叶珏,哪里经历过这些?看着黑漆漆的棺材,想着里面躺着一个死人,便心里发颤。刚开始关家人和赵家人来祭拜,她们尚能坚持,到后来没人来了,她们便支撑不住了。两人咬了一下耳朵,便借口上茅厕,偷偷溜了出去,只留下叶琢一个人呆在灵堂里。
叶琢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仍坐在原处,并未动弹。要知道大房的宅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她们出去能躲到哪里去?此时关家和赵家的人来了,姜氏不用陪着大房婆媳俩,她们此时出去,极有可能遇上姜氏。姜氏正为叶家梅和姜兴的事烦着呢,她们现在偷奸耍滑,不是撞到姜氏的枪口上吗?
果然,不一会儿,叶琳和叶珏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后面跟着黑着一张脸的姜氏。直到看着叶琳和叶珏乖乖回到位置上,她才这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压低声音道:“隔半个时辰轮流出去一个人,上趟茅厕就回来。其余的时候,都呆在这里。要再给我发现你们偷懒,回去就罚跪半天。”
“可是,祖母,珏儿害怕。”叶珏还没见过姜氏这么严厉的脸色,再加上想着要在这儿呆几个时辰,不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姜氏缓了缓脸色,哄道:“珏儿乖啊,你看你琢儿姐姐刚才一个人呆在这里都不害怕,你们现在有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