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祖山、密林,还是大地和水的最源头,它们都只不过是自然中生生不息的一部分。
它们之所以会被草原上的牧民寄予希望和期盼,杀魂的母亲临终前的呐喊又因何得到回应……这都是因为在水流的尽头,雪山的山心里,当真藏卧着一位疲惫的神明。
祂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的名字,千载岁月的磨砺之下,仍然被铭记的,是祂曾经作为母亲的身份。
在痛苦之神的安排下,送子鸟自雪山山顶飞往草原大大小小的角落。
它们衔起被抛弃的婴孩,飞过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把孩子们放在求子的夫妇帐篷前。
草原的牧民感激地向送子鸟答谢。他们为神明祷告,感谢神明实现他们的愿望。
——然而没有人知道,神明并不是听到了他们虔诚的祈求,祂只是放不下一颗做母亲的心。
沼泽之中,原本只有恶臭的淤泥,软烂腐败的植物残体。
痛苦的神域一片灰暗,当中容不下第二个稍微鲜艳的色调。偌大的沼泽地里,甚至未曾生长一根香蒲或者一片浮萍。
然而当《陋室铭》的意境覆盖其上,环境登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几片悠悠的芳草和翠绿的苔藓,像是妆点裙摆的绣花那样,无声地在沼泽上蔓延开来。潮湿水浅的沼泽地里生出一片浩荡芦苇,再往深一些的地方,竟然浮现出几朵睡莲来。
杀魂先前别在痛苦之神鬓边的那朵小花,也被从一朵滋养成了一丛。
它牢牢地扎根在干岸的附近,若是从上往下高空俯视,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固定碎发的小小珠花。
时隔多年,痛苦神域里,终于响起了哀哀呻。吟之外的声音。
草原姐妹叽叽喳喳的笑谈声、过去朋友们凑到一起的诉说声、高大的汉子们在篝火前热烈的放歌声……众多声音透过早已被冰封淡忘的岁月涌现出来,就好像一切仍是最初的模样。
悠扬的马头琴、巧手雕出的鸟儿哨、松香味的大帐里,萨满低声念诵着字句难解的金经。
一字一句的拆解里,痛苦之神好像就此陷入一场陈旧的梦境。那时候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过着平淡又普通的日子,是个众人公认的怪姑娘。
啊,从前……从前……
意境的封锁终于走到尾声,叶争流轻轻闭上眼睛,像是怕惊动什么一样,呵出最后一口来自于《陋室铭》的结锁。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就此,封印大成,《陋室铭》于离离之野的祖山山心里尘埃落定。
叶争流握着杀魂的手,他们用比来时更加轻盈的脚步,缓缓退出痛苦之神的神域。
在她的背后,痛苦之神正沉眠于馨德和雅静的气氛之中,做一个一千年来也未曾有过的,平静的梦。
直到离开雪山,叶争流才了却一桩心事那样伸了个懒腰。她察觉自己丹田中卡牌有异——不是卡册里那些模拟出的诗人卡牌,而是她唯一的“天命”卡。
叶争流顺手将天命卡拿出来看了一眼,下一秒钟,她意外地挑起了眉头。
叶争流喃喃道:“这可真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啊。”
天命卡牌上,连解锁条件都一直模糊不清的第九技能,终于浮现出一行明确的灰色小字。
叶争流的第九技能被一片灰色的阴影笼罩,最前方挂着一个小小的锁头标记。
解锁“天命”第九技能的前提条件是——封印所有的神明。
如今,叶争流距离达成这个条件,只差最后的一步。
封印欺骗之神,慕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