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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1页）

&esp;&esp;应长河不是特殊人群，他其实是看不到精神体的。但他长期和一群哨兵向导工作、生活在一起，他渐渐地可以分辨出一些模糊的轮廓，但要是再想看清楚，那就是不可能的了。高穹的狼被他释放出来，大尾巴圈着他的双脚，给他提供一些微薄的温度。应长河看着高穹脚下的那团模糊轮廓，又问了他一遍：“你是哪个单位的？”

&esp;&esp;后来高穹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哨兵或向导会落魄到在倾盆的大雨里翻找垃圾桶里的食物。为了保证这些特殊人群的稳定，即便是在就业形势上远远劣于哨兵的向导，在没有固定工作的时候，都可以从民政局领取每月定额的生活补贴。应长河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高穹的不寻常来。

&esp;&esp;819事件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以排解的自责和悲痛之中。他见高穹年纪轻轻，但神情充满惊惶与怀疑，便以为他是从一个不待见哨兵向导的家庭，或什么反对组织、传销组织中逃离出来的人。

&esp;&esp;应长河把他带到了国博的门卫室里，让他在里面休息，睡了一觉。

&esp;&esp;高穹一夜无眠。他占了门卫的房子，幸好这一晚上门卫也没有休息：高穹听到他一直在维持秩序，小小的门卫室外时不时传来哭声和奔跑的声音。车一辆辆地进来，又一辆辆地出去，吵吵嚷嚷的。

&esp;&esp;但高穹觉得很有意思。他不明白外面的人为何悲伤，为何奔忙，但他太久太久没听过这么多喧闹的声音，他觉得高兴。

&esp;&esp;晓的手，那里有温暖的体温，“我特别诧异的是，他信我。”

&esp;&esp;“应主任毕竟在文管委里工作，陈氏仪就在他面前运作，怎么会不相信你？”章晓低声说，“而且，我觉得，除了能接触陈氏仪记录的人，比如我和危机办之外，应主任可能是最清楚陈氏仪研发和最后保存在国博的整个过程的人，毕竟他现在是陈氏仪的管理者，他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esp;&esp;“我当时没办法知道这么多事情。”高穹说，“我是一个外来客，他居然能相信我。我一开始以为他在骗我，但后来发现，不是的。他还帮我搞了假的身份证，把我安排到你们学院去上课，但没上多久就回来了。后来他带我到文管委，我开始在那里工作。直到进了保护域，我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有陈氏仪，原来陈氏仪和那个所谓的异界来客，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esp;&esp;“我记得陈正和是一个向导，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

&esp;&esp;章晓艰难地斟酌着词句。

&esp;&esp;“他精神体的力量可能比我更强大。他不止可以打破欧得利斯壁垒，甚至还能在两个平行空间之间进行迁跃。他去到了你所在的时间线，又安全地返回了这里。”他回忆着自己在陈氏仪里看到的信息，“那是晓飞快地捋着这些时间线。

&esp;&esp;“高穹。”他低声说，“明天如果有机会，我要再查一查陈氏仪里面的记录。当时太匆忙了，我可能看不清楚。陈氏仪能记录下所有使用过它的痕迹，陈正和的晓，脸上流露出一种似是欢喜，又似是难过的神情。

&esp;&esp;“你……也信我？”低沉的声音甚至微微发颤，他用不太确信，又掺杂着些许忐忑的语气开口，“万一我说的是假话呢？万一我是反对组织的人，我是那什么警铃协会的人呢？”

&esp;&esp;“你不是的，你肯定不是。”章晓拉起他的手吻了吻，“我能感受到。”

&esp;&esp;在这场漫长的倾诉中，高穹任由自己精神体的力量在这个空间里四处逸散。他被长久压抑的恐惧，渴望被关注和理解的卑微，全都在微尘般的颗粒中袒露无疑。章晓的叶麂趴在沙发上，依偎着高穹，它小小的耳朵蹭着高穹的手臂，像是给他安慰。

&esp;&esp;应长河让高穹住了下来。他没有把高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也反复叮咛，让高穹切记不要说漏嘴。他多次询问高穹关于另一侧的陈氏仪是如何操作的，但高穹确实不清楚，他能告诉应长河的只有和通天塔相关的内容。除了外出的冰原训练之外，他有时候还会被要求进入陨石内部进行工作。冰天雪地，在彻日彻夜的阳光里，或黑暗中，他和其余身着最严密的防护服的人一起工作。但不知为什么，辐射再也没能让他的体质产生变化，狼也仍旧是狼。

&esp;&esp;高穹在通天塔里学习的所有课程中，和人文历史类相关的几乎没有。应长河问他，他们那边的1976年是什么样的，高穹说不上来。

&esp;&esp;“应长河对这个问题特别感兴趣，他想知道陈正和为什么要罔顾规定，在我们那边留下了陈氏仪的结果图和制作图。”

&esp;&esp;章晓没说话。他想起一些事情。

&esp;&esp;为让章晓可以安心工作，不离开文管委，应长河隐瞒了819事件。为了从高穹这里得到更多关于819事件的线索，应长河收留了高穹，并且让他在文管委内部，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工作。

&esp;&esp;周沙说过，她进入文管委之后，发现这里还有人和她一样，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819事件的真相。

&esp;&esp;章晓忽然有种感觉：应长河的目的一直都是明确的，他要得到819事件的真相。

&esp;&esp;那陈正和呢？

&esp;&esp;他心里头生出一种怪异的恐惧。那恐惧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明确。

&esp;&esp;陈正和研发成功陈氏仪之后，没有把它用于任何实际用途，1976年10月晓的手劲儿大了，奇怪地问他怎么回事。

&esp;&esp;章晓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高穹。

&esp;&esp;陈正和答应封存陈氏仪，因为他知道陈氏仪非常危险，而另一个原因是，他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开始了另一种实验。

&esp;&esp;他在“彼处”留下了陈氏仪的结构图和制作图，留下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希望：他们也可以进行空间迁跃，回到过去或接触平行时空。陈正和甚至可能在“彼处”留下了更多的东西，新的科技概念，“彼处”尚未发现的科研成果——他给“彼处”的人指点了一个可见的未来。

&esp;&esp;这是更浩大、更完整的实验。

&esp;&esp;一次时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社会实验。

&esp;&esp;陈正和与陈氏仪留下了一个火种，随即抽身离开。火种落入干燥草堆，随即熊熊燃烧，吞卷一切。

&esp;&esp;“你怎么了？”高穹轻拍他章晓的脸，“你脸色很糟。”

&esp;&esp;“想到了一些事情……”章晓岔开了话题，“你们那个世界，科技好像比我们这里要发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