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听了太后的话,又是爽朗一笑,一边咳嗽一边道:“咳……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这人性子就是这样,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先帝若是像当年登基时那样英明,我也未必能下定决心为我儿报仇。可是他后期那般昏聩无道,文武百官叫苦连天,百姓们怨声载道,又有胡人虎视眈眈,再让他祸害下去,怕是社稷不稳!”
“咳咳咳……”永宁侯说到激动之处,又是一通猛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闭了闭眼,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色,“那是我的儿子,我膝下就这两个儿子,先帝是想绝我的后啊!”
即便当初已经要了徐子敬的命,先帝也并没有放过徐子渊。抓不到永宁侯府的把柄,便又想出一计,让徐子渊去给当初的七皇子,如今的景元帝做伴读。
而当初,太后和景元帝,并不受宠。
换句话说,太后和景元帝,都是先帝放弃的那一方,是先帝用来铲除永宁侯府的工具。
若不是先帝步步紧逼,永宁侯也不会和太后联手,送了先帝最后一程。
早在干这事儿的时候,永宁侯就已经做好了去见阎王的准备了,如今也很淡然,“太后您也不必劝我,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允许臣子弑君,早在当初同意您的要求后,我就没想着自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太后一时语塞,她也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不会说些“陛下不会在意”之类的话来安慰永宁侯。两人都不是什么天真善良之辈,这些话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永宁侯和太后联手送了先帝归西,在景元帝登基之事上也出了大力。景元帝虽是受益方,但帝王多疑是常事,他日景元帝再见了永宁侯,脑海中想的到底是这是助朕登基的功臣,还是胆敢弑君的乱臣贼子?
永宁侯不想拿整个侯府去赌。
好在景元帝和徐子渊还有当年的情分在,又有太后从中转圜,只要他一死,景元帝心中没了芥蒂,徐子渊也就不会被他连累。
太后心知自己也劝不住永宁侯,沉默了许久,唇边溢出一声叹息,“你好好保重身子,至少现在,皇儿还是关心你的。”
“所以我就更该别活长了。”
太后失语,转移话题,试图用徐子渊拉回永宁侯的决定,“你这些年一直漠视子渊,事到如今,还要对他冷漠相待吗?那孩子面上虽然冷情,其实很是心软。这些年,你也好,吴氏也好,都不曾对他有半分温情。现在他成亲了,还带着妻子来陪你,可见那孩子心里是孝顺的。你已经重伤,我不多劝,只是这最后的时日,好歹留点父子温情,也不叫你自己留有遗憾。”
永宁侯一怔,心下有片刻意动,而后又转为冷静,淡淡道:“何必呢?就算有千万种不得已,当年我对不住他,也是事实,有何苦在最后还叫他揪心?这样也好,他日我这个对他素来不好的爹走了,也没什么可伤心的。至于吴氏……”
永宁侯又是一笑,“那臭小子收拾起人来挺利索。”
说着说着,永宁侯的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扬眉看向太后,“你见过那小子护着柳氏的模样了吗?兔崽子,孝敬爹娘都没见他这么殷勤过!”
太后也是一笑,“要不下回我也替你训训他?”
“算了,那兔崽子找到个喜欢的姑娘不容易。日后有柳氏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柳韶光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抬头看向徐子渊,却被徐子渊按着后颈,只能看到绷得紧紧的下颌。
太后见永宁侯心意已决,心知自己也劝不住他,也不再多留,起身离开,跨过门槛时,太后忽而回头,对着永宁侯明媚一笑,眉眼间似乎还有少女的风华,坦然道:“徐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小将军,从未变过。”
永宁侯诧异挑眉,而后爽朗一笑,依稀让太后看到了当年那个英俊爽朗的小将军,“是吗?那就多谢娘娘抬爱了!”
作者有话说:
阿韶:吃瓜,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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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056
◎说开◎
太后已经离开许久,永宁侯的咳嗽声也渐渐歇了下去,听着像是睡着了。柳韶光和徐子渊还保持着先前紧紧相拥的姿势,放缓呼吸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惊醒了永宁侯。
良久,徐子渊才抬手,轻轻拍了拍柳韶光的背。柳韶光默契地松开了环着徐子渊腰的手,右手略带局促地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内心一片乱糟糟,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徐子渊温暖的手又覆了上来,左手被紧紧握住的感觉让柳韶光安心不少,抬头和徐子渊对视一眼,柳韶光心头便是一松,下意识地给了他一个浅浅微笑。
徐子渊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给了柳韶光一个眼神。柳韶光心领神会,轻轻点头,二人又跟做贼似的,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顺着来时的暗道返回了花园的假山外。
回到房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如释重负。
方才听到的事情实在太过骇人,柳韶光放松下来后,这才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找了张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了下去,疲倦地往后一靠,闭目叹了口气,养了会儿神才睁眼问徐子渊,“这……事情太过复杂,爹和太后当初……先帝……哎呀!我这一下脑子也乱得很,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