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笑意僵住,向晚意看着面前的流水,藏在袖里的手紧紧攥紧,指甲篏进肉里,带来几丝疼痛的感觉,却正好让自己清醒几分。
胸腔里的那颗心在用力地起伏着,重重地呼吸着,唇瓣抿成一道紧绷的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半点催促之意,他在等待,他知道她会说的。
悄悄地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地勾上她的,她的手很凉,触上时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耳畔还能听到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带来几分安神的感觉。
向晚意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在回想着些什么,目光沿着花灯一路远去,也没有从他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缓慢道:“那天我到了冰室,在碰到帝君之前,我遭到了凤族的三味真火的攻击,我那时只是疑惑这个地方里面为什么会有凤族的法术,但是很快就抛诸脑后,没有放在心上。”
纪镜吟侧头看她,烛火在她的脸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慢慢地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她的手很凉,丝丝凉意从中渗了出来,他慢慢用着自己的体温来焐热着。
“直到在我借用了你的力量和帝君同归于尽后,我才知道是原来不是凤族的法术在这里,而是上任族长的一抹残魂的法力。”
“先族长他提早卸任族长后,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挑了个好地方与世隔绝,因此我们也没有去找过他,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只剩下一缕火魂,当中的始作俑者除了帝君之外,我也没有想出另外一个人了,火魂是凤凰三魂七魄中最重要的一魂,也是能使出三味真火的要诀,帝君只要留下这抹魂,就够了。”
“帝君杀害了他,并用他的这缕火魂做成了对付我的阵法,我之所以会在里面碰上三味真火,就是因为先族长的法力。”
纪镜吟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牵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笑意,“风大,靠着我才说。”
向晚意看着他,眼眸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像是在纠结些什么,半晌,唇角缓缓上扬,眼角弯弯,多了一分笑意,却摇摇头,继续说道:“在我殒灭之际,就是这抹残魂救的我,他用自己最后的一魂换了我的一魂,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先族长拼尽最后一丝精血,利用残存在火魂的气息把我送来了这个地方,休养了几年后,我才勉强可以恢复成人身。”
默默地看着她,纪镜吟忽感喉咙干涩,胸腔里堵住满腔苦意,他说:“对不起。”
她听完忽然笑了出来,扭过头来,讶异地看着他,略微侧了侧头,抿着唇,大大的眼睛里尽是疑惑:“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我的话,你不会——”
“好了,过去了。”她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那是一抹历尽千帆后淡然的笑意,无波无澜。
忽地想起什么,纪镜吟看了一圈四周,方道:“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向晚意抬起眼眸,澄亮的眼睛眨了眨,片刻,她伸手往一旁的泥土上面抚了抚,眼神温柔专注,“你感觉到这里和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纪镜吟看了眼她的手,白嫩的手心上面捧着点点黑土,黑土在指缝里面穿过,一种纯粹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脑里突然多了几分思量,仔仔细细看了圈周围,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这个地方灵气逼人,而且纯洁明净。
是个绝佳的疗养圣地。
见他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她便自个儿把剩下的说通:“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是我,出了这里,只有一抹魂魄的我根本无法成形,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感知不到我的存在,就连我自己都感知不到我自己,我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说,我不能和你出去。”
她浅浅地笑了一声,眼里流光溢彩,闪着细碎的光芒,丝毫没有半点黯然之色,“其实在这里挺好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以前在天界和妖界奔波时就想著有朝一天我老去时,也一定要找个这样的地方好好过活,现在不过是提早了而已,挺好的。“
她的声音前从未有的冷静,即便说着自己的命运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没有半点为自己感到悲凉的心情。
纪镜吟忽然觉得心里很痛,痛得发酸。
“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装不认识我?”
察觉到气氛的严肃,向晚意心里还是挺无语的,她已经很努力地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是这纪镜吟总是有办法把气氛一下子拉回原点。
想着他的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眉间多了一分得意的神态,语气欢快:“难道就准你忘了我,不许我忘了你吗?”
末了,向晚意笑着看他,眼里还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纪镜吟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突然摇摇头,他说:“还有原因的。”
向晚意眼里的笑意一顿,四目交接,彼此的眸底都荡漾着不同的情绪,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向晚意收回了笑意,语重心长:“你是妖君,不可能和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
“我可以把妖界所有的人都搬过来。”
向晚意瞥了他一眼,震惊地说道:“你把人都搬过来,这是想和我抢灵气的节奏吗?”
“不是——”他刚开口,向晚意又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示意他别想了,她的语气轻松欢快:“而且不同的气息太多的话,就会破坏此地的灵气的构成,到时候,我就真的只能魂魄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