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峰,距府城三十里,远看像芙蓉,却不像莲花。峰北有一座拨云峰,西南是圣治峰。南行二十余里,小天池旁双峰插天,耸立如双剑,那就是北双剑峰,太乙观就在峰下,观门遥对龙门西峰。
莲花峰在庐山,名号并不响亮,但山坡下有千余年来脍炙人口的杏林遗迹,满山满坡的杏树连枝交柯,春日形成无涯的花海。当地人说:这儿才是董大仙的杏林。
但双剑峰下也有杏林。当年神医董奉,确是住在太乙观中。也许这座太乙观已不是千余年前的太乙观了,所以有些当地的人仅称样符观。观旁的山坡下,确也有一座半里广阔的杏林。但看情势,似乎双剑峰的杏林,不是董大仙的杏林,因为容不下十余万株杏树的栽植。
董奉是晋朝人,他的医道可生死人而肉白骨,隐居庐山太乙观,行医济世,不取医费,但重症者愈后,须在附近栽杏五株,轻症愈后则种杏一株。行医数年,杏树共有十余万株之多。杏熟期,他建了一座谷仓,前来买杏的人,必须以相同的谷子交换,谁要是贪心以少换多,山中的猛虎便会将贪心的人逐走。这就是称医家为杏林的典故。但后世似这种不要医药费的神医,已不复见了,见钱眼开爱财如命见死不救的腐医,却多如牛毛,但这些庸医照样以杏林自居。
莲花峰下的杏林,数量可能也没有十余万株,更不可能是千余年前董大他的手植,已不知经过多少荣枯循环,老树凋零,新株再长,最老粗可合抱,小的仅记如儿臂,因此,林下视野不广,人若藏匿在内,极难发现。
林北有一座破破烂烂的董仙祠,大殿仅可躲避风雨,装金的董仙像已经斑剥,但脸部仍可看出本像的风华,蚕眉,善目,三绺黑髯,充满祥和之气,与那些狰狞神像完全不同。据说,董奉活了三百余岁,白日入云飞升,看去依然像是三十余岁的壮年人,大概祠中的像,是根据传说而塑造的,所以不像是三百余岁的老神仙。“
本前初,董仙祠是由九江的医生按期祭祀的。后来,可能是他们认为这位不要钱的笨神医大可恶,存心要学医的人饿死,不值得效法,所以渐渐断了香火,董大仙只好啃杏子,没有冷猪肉吃了,早晚神祠得垮台。
还好,四乡的居民,仍然怀有一颗崇敬董大仙的心,一代传一代,永远保持着这一片杏林不令损毁。
安平和尚陵,就躲在董仙祠中。
第三天一早,两人匆匆用过早膳,准各迎接黄、徐而位东主。
安平一早便感到心潮澎湃,烦燥不安,乃将匕首贴身藏好,佩上寒影剑,将小包裹塞在神龛后,走出殿门看看天色。
东方发白,天宇中仅空万里。晚秋时分,寒风砭骨,秋风掠过林梢,啸声如万马奔腾,枝叶漫空飞舞,沙沙有声。
他紧了紧腰带,踱回殿中,顺手拍熄插在破香炉中的松明,向尚陵说:“尚师父,小侄今天仍想到码头一走。”
尚陵的两颊仍有些红肿,摇头道:“贤侄,我看用不着去了,两位东主何时到达不得而知,万一错过了,岂不欲速则不达么?”
安平剑眉紧锁,烦燥地说:“不行,我得走一趟.不知怎地,小侄今早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恐怕……”
“贤任,俗语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你老是挂念着与两位东主见面,好不容易等到约定见面的期限,急于见面,所以会心神不宁哪!”尚隆安慰他说。
“尚师父,小侄总感到似乎将有可怕的事发生,心惊肉跳,大祸临头似的,会不会是内厂的走狗已查出两位大哥的消息,在码头拦出他们呢?”
“不会吧?两位东主的行综,只有你我知道。”
安平仍然放不下心事,不幸的预感已牢牢地在他心中生根,焦燥得定不下心来。
他拉开殿门,坚决地说:“不行,小侄必须走一趟方能安心。尚师父,万一有变,可到峰南的谷底石崖下等候。”
“理会得,好吧,你走一趟也好。”
“尚师父,回头见。”安平行礼告辞。
安平从北面出山,天色尚未大明。
山南,三十余名高手全穿了青色劲装,逐渐接近了董仙祠,接近至半里地,两面一分,藉草木掩身,围住了董仙祠,还不知安平已经走了。
自从安平走后,尚陵似乎也受了安平的感染,渐渐感到六神无主,焦燥不安。
旭日初升,他走出祠外往复走动,不时向西北眺望,似乎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三位东主会突然平安地出现在眼底。
三十余名青衣人伏在十余丈外的树下草丛中,远远地监视着神祠附近的动静,不动声色,在他们的主事人员未赶到之前,谁也不敢暴露形迹贸然下手擒人。
昨晚二更左右,黄、你二人的船到了九江,落入天罗地网,未经激斗,两位东主与三位武师同时束手就缚,经过两个更次的讯问,三位武师与徐敬业被押在紫烟楼。
五更天,黄昌龄被一群高手押解着,直奔莲花峰。天色大明,已到了拨云峰的东北山麓附近。
古木阴森,怪石如林,羊肠小径在古林、怪石、荒草、巉岩中盘旋而上,如不接近至十丈内,不易发现对面有人,视界可及十文外的地方并不多。
凛凛秋风呼啸,落叶满天飞舞,荒草大部变成枯黄色,不仅是秋深矣!寒冬将接踵而来了。
黄昌龄比安平大十一岁,目下正是三十岁的壮年人,生得相貌堂堂,人才一表,身材雄壮结实。但目前他两眼无神,头青面肿,在两名青衣大汉的扶持下,步履蹒跚,双脚沉重。
熬了半夜刑,他一个字也没透露,恶贼们迫他交出二十万两金珠赎命,他也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