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宫正问:“你不害怕吗?”
胡善围说道:“只要能完成任务,前面便是一口油锅,下官也淌定了。”
范宫正就是欣赏胡善围骨子里激发出来的狠劲,给她的压力越大,迸发出来潜力就越大,总能给人惊喜。
范宫正原本是琢磨不透皇后娘娘的真实意图,想要找个合适的人甩锅,把压力转移,但现在对胡善围的欣赏,她心里有些愧疚,说道:“宫正司和皇后娘娘的懿旨就是你的后台,你需要谁帮忙,尽管开口向我要人,我会帮助你完成任务。”
胡善围不客气,说道:“太好了,将来后宫嫔妃第一天的学习讲解,我想请范宫正您亲自授课。”
这个……覆水难收,范宫正的话刚说出口,不好意思拒绝胡善围,“行,我答应你。”
胡善围又道:“这五百书要赏赐出去,代表皇室的体面。需要请最好的雕版师傅,还有封面,纸张的选择,装帧等等,若想细节样样做得好,非杭州不可。下官的家里是开书坊的,自宋以来,刻本的书籍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
轮书籍,胡善围是个内行人。范宫正觉得自己果然找对人,说道:“这个便宜,你亲自去杭州召集十几个雕版师傅,选择纸张,油墨,装帧等,连夜赶工,印刷五百套,运到京城,我给你十天时间,可做得到?”
“做得到,但是需要花费很多银子。”
范宫正问:“你要多少银子?”
胡善围伸出一根手指。
范宫正:“一万两?”
胡善围:“差不多一千两。”
范宫正笑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我还以为多少银子呢,一万两银子连一件龙袍都做不了。我给你两千两银子,一切都要选最好的,且速度越快越好。皇后娘娘很重视这件事,书做的漂亮,娘娘面上也有光彩。”
胡善围说道:“是范宫正修书修的好。”
好话人人都爱听,范宫正笑容更盛,“哎哟,这小嘴越来越甜了。杭州之行,你身边得有人伺候着,方显得皇家的体面,我给你派几个女秀才和宫女。女秀才伺候笔墨,宫女管着你的饮食起居。”
胡善围乘机说道:“下官希望范宫正将梅香从御膳房调出来,伴随下官左右。”
范宫正说道:“一个灶下婢而已,准了。”
梅香终于摆脱了灶下婢的身份,离开油腻闷热的厨房,对胡善围千恩万谢,提了热水,要给胡善围洗脚。
胡善围拒绝了,“我把你从厨房捞出来,不是要你来伺候人的,也不是要你谢我,为我做牛做马。你不用在厨房当值,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年底宫中宫女要大考,考过的称为女秀才,当了女秀才,才有可能成为女史,才有升官的可能,否则你还会轻易跌回灶下婢的身份,时光蹉跎,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再不出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梅香羞愧,自知低估了胡善围,拿着一本书去了灯下苦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沐春带着一千杂牌军,凯旋归来,洪武帝龙心大悦,特在宫中赐了宴席,沐春一口气封了八个土匪百户,洪武帝也大手一挥,准了,很给面子。
宴席上,沐春喝了酒,就飘飘然,特意凑过去,给马皇后看他的胡子,“皇后娘娘,您看我是不是像个大人了?”
马皇后一见沐春,就觉得开心,各种忧虑暂且抛到一边,摸着干孙子的胡子,“是,小春长大了。”
沐春吃饱喝足,带着帝后赐的礼物回到西平侯府。沐春不想回家,但是按照孝道,这些御赐的礼物要供给祠堂里的祖宗,还要送给父母。
沐春先去祠堂,给祖宗上香,然后去正房,给父母请安。
西平侯夫人耿氏感动得流着泪,“听说你遇到了一万胡美叛军,十分凶险,若不是祖宗保佑,下了暴雨,恐怕——”
“你这次运气好而已。”西平侯沐英打断了妻子的话,板着脸教训长子,“放火烧山,亏你想得出,须知玩火自焚,以后莫要如此莽撞行事。”
沐春觉得父亲在找茬,“我不是玩火,我是火攻。”
玩火是小孩子的事,火攻是游击将军的战术,我们不一样!
沐英脸色阴沉,“你以为剿几个土匪,就有资格顶撞我?”
沐春喝了不少酒,“父亲,儿子后来不是剿匪了,是平叛军。儿子以一抵十,以少胜多,灭了一万胡美叛军。”
处女之征就得胜,沐春很自豪。
沐英呵呵冷笑,“山上都是焦尸,一点证据没有,谁知道是土匪还是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