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赫尔坦?恩齐安。”他说。
单凭他这么说,就可以把他送上绞架。无辜的人回答这个问题时,不会具体地指名道姓,只说句“我没杀人”就完了。八个星期以来报刊上连篇累牍地登着有关赫尔坦?恩齐安的报道,把热门新闻——越南战争也挤掉了。这个赫尔坦?恩齐安活象一本有脚的电话号码簿,认识她的大有人在,但杀死她的只有一个。
“我不希望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他顿了一会儿,说。
“我不是从警察局来的。”我说,“我是微服而行的圣诞老人。”
不过,说实话,现在还不是当圣诞老人的时候,首先我必须使他明白他已是瓮中之鳖。
我是赞成以诚相见的。要是满脸以诚相待的样子,谎言也能乱真。这便是坦率的妙处。
我从菲奥赖拉谈起,完全开门见山。罪人是心虚的,总是疑神疑鬼。要是正巧有一辆汽车擦着他们鼻尖驶过,他们便会认定自己要倒大霉。得叫他看到大祸临头。
谎话编得越详尽,听起来就越煞有其事。我告诉他:“上星期三我在罗亚尔电影院前偷拍下了您的相片。”他其时确在其地呆过,当时在瞧着大幅剧照。“赫尔坦?恩齐安的邻居把您给认出来了。您得把眉毛剃一下。”此外,我还给他出了些为他着想的主意,譬如说要戴橡皮手套之类的。“我承认,”我设法迎合他的心理说,“侦缉处眼下追踪着错误的线索,不过,他们会对检举者的告发作出反应。我想告诉您,奥赖利奥?莫赖利,他们将会核对您的指纹。您不算一个心眼太细的人,您的对头必然会给您带来这个麻烦。两个人指纹相同的可能仅占六百四十亿分之一。您留下的指纹清清楚楚。博士先生。” txt小说上传分享
网(3)
他不由得举止失措地去遮藏自己的双手,仿佛一个小孩手上沾了墨水一般。这是一双纤小的手,但显得相当有劲。他出身农家,至少母亲是如此。他母亲八十出头了。不是,我将走访她。
“您为什么不告发我呢?”他问,“要是在这个可诅咒的社会大伙儿都玩忽公民义务……”
他说起来手舞足蹈,象某些作家一样,生怕说的与自己写的不一样。我不耐烦了。“您别来教训我什么公民的义务!”我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有钱。”他耸了耸肩膀说。
“我不是来向您敲竹杠的,我是圣诞老人。”我说,“您给《那时候》画报写您的回忆录,把一切细微末节都写出来。我付您钱。”
他觉得难以相信,说:“一旦我写完了回忆录,你们会把我端给警察的。”
“请您用您的大脑逻辑推理!”我说,“要是我们告发您,岂非自供玩忽公民义务。事成后,您完全可以自由行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有引渡法。”他说。
我奇怪他竟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也许,他以为这无损于他。或许他以后会翻供的。要不然,他天生属于那类在行凶时就想着招供的罪犯。
“但,并不是每个国家和意大利之间都有引渡协议的。”我说,“再则,要是找不到您,任什么引渡法也是白搭。您把鼻子整容一下。想想那些纳粹罪犯,人们压根儿没有找到过他们。”
我的这些话壮了他的胆。
但他仍喋喋不休:“可是你们如果出版了我的回忆录,他们就会知道你们事先知情的。”
“当我们出售它时,您早已远走高飞了。”我说。
“她邻居上过警察局。”他说,“他们会知道您拍了我的相片。”
“相片已销毁了。”我说,“也算是我一笔可观的投资吧。”
他站在窗旁,凝望着户外。我暗自思忖:这个杀人犯是我所征服过的人中最令人厌恶的。他既不粗野,又非病态,倒更象一个嗜好解剖活人的解剖学教师。文人的孤傲使他超度了一切,也使他在杀死了一个酒吧女郎后得以安然无恙。他好象在数着窗外的雨滴。可我估计错了。他突然一个转身,面对着我,说:“三百万。”
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要为范内蒂省钱,不过我还是说:“两百万,一应杂费另加。您一定得去乡下,那儿您可以不受干扰地进行写作。罗马警察多如牛毛。”
“我整鼻子的手术费怎么开支?”他问。
“算在杂费项内。”我说。
“没有我的名字,我的回忆录会一文不值的。”他说,“匿名的故事都是杜撰的。”
真是恬不知耻!回忆录还未落笔一个字,居然以合伙老板自居了。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内行话。
“您的名字不公开。”我说,“您把读者估计得太低了。他们不需要看名字,他们对事件真相自有一种天赋的直觉本能。”我这是引了范内蒂的话。“对奥赖利奥?莫赖利是个杀人犯这点,至多只是日报感兴趣。我们的读者则需要增长见识。他们要了解您干吗杀死赫尔坦?恩齐安。是利欲熏心呢,还是杀人取乐。打个比方说,您的神经是否失常。”
“只有杀人的人才神经正常。”他说。
“总之,心理分析越多越好。”我说,“《那时候》画报最重视质量。您好象憎恨您母亲。”
“我爱我母亲。”他说。
“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