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洛好像未领悟他的话意。“可怜的马利奈奥,”他叹息道,“怎么就在他准备离开德拉巴尼之际遭此横祸。上峰已将他调往他的老家萨雷尔诺城,他的妻儿为之十分高兴。”
警方摄影师的闪光灯不时闪烁出眩目的光芒,一次次照亮一群聚拢的好奇者。
“您再仔细检查一下,”阿尔泰洛说罢即钻进了车厢。
意大利北方沐浴在白色的曙光中。在米兰苏萨广场上的一幢公寓里,急促的电话铃声持续不断。习惯于早起的科拉多·卡达尼正站在镜子前,满脸的皂沫,他回味着早上第一杯咖啡在口中留下的清香。在晚上来到之前,他至少还得喝10杯,因为作为警长,他必须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在他感到心力交瘁的时候,咖啡能使他精神振作,思维敏锐。
他拿起电话,静听对方向他报告的不幸消息。40上下的卡达尼警长身材魁梧,黑发下的一双深褐色眼睛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目光严肃、刚毅。他十分沉着地倾听有着凶杀案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在撂下电话听筒之前,声音深沉果断地说:“我明白了。”
西西里岛的较量(2)
他走过挂在过道里的一面镜子,照见自己脸上的皂沫已成了干粉状,好似可怕的白色假面具。他一边端详自己镜子里的面容,一边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夹在唇间。
他妻子早已起床。他听见她推开卧室的门朝他走来。他曾经十分爱恋她,可现在他甚至没想到转过身去瞅她一眼。尽管如此,她刚下床的那个模样着实妩媚迷人:她皮肤滋润,身材优美。爱尔赛原是一位美丽的法国姑娘,15年前她在意大利同她丈夫邂逅相识。
“出了什么事?”她忧心忡忡地问他。
他一向不爱作解释,尤其是涉及他工作的情况。然而,这一回的事情同她妻子有关,他怎么也得把事情的真相如实告诉她。他想,与其以后告诉她,还不如马上对她和盘托出。
“我们的计划全给搅乱了,”他对她说,“我们下周无法顺顺当当地走了。我今天就得赶往德拉巴尼,我准备接替他工作的警长被人杀了。他们就这么欢迎我前去上任。”
爱尔赛惊恐万状。“科拉多,这太可怕了!我原对你调往西西里担任新职一事十分乐观。我总以为,这是我们开始新生活的一次良机,能赋予我们的生活更多的激情。”说着她扑在他的怀里,并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我们俩现在都需要喝一杯咖啡,”他泰然地对她说,一面费力地从她紧紧的拥抱中脱身。过了一会儿,他充满柔情地抚摩着她说:“当然,我们将重新开始过去那一段令人神往的生活。”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欢乐的感激之情。“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
正说着,他们12岁的女儿保拉出现在门口。她光着双脚,眼睛直眨巴。爱尔赛马上迎上前去。“喔,小宝贝,我们吵醒了你。”
“你们的话我全听到了,我很担心。”小女孩有点儿害怕地说。
“喔,我的天啊,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们在拌嘴,你们经常吵架。”
“不,”爱尔赛强作欢笑地说,“我们根本不想吵架。”
她对女儿解释说,科拉多有急事得马上出远门,一旦行李安置完毕,她们母女俩几天以后就赶去。但是保拉似乎仍然感到困惑不解。“爸爸,你不会撇下我们不管吧?”
卡达尼抚摩她的头发说:“你会喜欢上西西里的。”
说实在的,当他第一次去西西里时,这座绿岛就根本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西西里人忧郁寡欢,谨小慎微,自感卑微,见人频频欠身行礼。蓦然间,他想起一则趣闻,它惟妙惟肖地勾勒出西西里社会宛如蜂巢似的人事关系。但他记不清这一则趣闻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的。
故事叙述的是巴勒莫城里的巴拉米多尼世袭贵族之家。每年的元旦,所有佃户都聚集在贵族私邸偌大的庭院里给“贵族老爷”恭贺新年。现早已谢世的年迈的侯爵老爷神情木然地推开凉台上的窗户。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可他竟然解开裤子朝下面那些可怜的穷人撒尿回礼。
听了这个传闻,卡达尼警长怒不可遏。但他心想:也许佃农们以此取乐,聊以自慰吧!
如今他作为警方工作人员重返西西里,他得设法把这些陈旧的世俗偏见丢置脑后。他心中不由得对西西里再次萌发出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也许,其旖旎的景色勾起了他的眷恋之情。在巴勒莫机场,一辆警车正等着他。司机是他认识多年的年轻警官莱奥?德?玛丽亚。
卡达尼见到他心中甚为欢悦。当年,他曾是警官学校一名出类拔萃的学生。德?玛丽亚打开车门说:“能和您一起合作,我十分高兴。”
小车奔驰在通向德拉巴尼的公路上。暮色中,汽车穿越橙园和一望无垠的橄榄、柠檬树林,将驴子拉的小木车一一甩在后面。警长先生深深地吸了几口飘溢着芳香和令人心醉的空气。这一片天堂般神奇土地的命运使他陷入沉思:它的美色饮誉全球,但是严酷的现实却同它明丽的自然风光截然相悖。由于一个专搞凶杀犯罪组织的破坏,西西里已沦为一座恐怖之岛,章鱼的触须正在向四处伸展。
卡达尼向警官递过一支烟。“小伙子,你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亲爱的警长先生,不管是白昼或黑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生活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