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没有拒绝,演戏而已,他认为自己不需要那么较真。
可真当他沉下心来琢磨自己饰演的这个角色时,真正的痛苦才慢慢显露了出来。
沈深不是科班的演员,他没有表演的技巧,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当做角色,靠自身的共情能力和代入感去演绎角色。只是,沈深说到底也不是那个角色,始终都不能完全代入进去,而他又恰好有过被当做替身的经历,于是演绎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个习惯改过来,好不容易磨合得差不多了,但凌溪却又偏偏出现在这里。
凌溪的出现本来就会唤起某些尘封的记忆,更何况他还要旁观自己去饰演一个把别人当做替身的恶劣的男人。一想到这里,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专注力再一次被分散,一些或愤怒或羞耻的心情飞速从沈深的心底生气。
烦死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
沈深在这边生着闷气,凌溪却好像全无所觉似的走了过来。
他递给沈深一瓶水,沈深本想拒绝,可在一旁坐着的钟娴也得到了一瓶。
一瓶水而已,他不想因为这个在身边的人面前失态,所以他接了过去,但是并不打开,而是顺手放在了一边。
“你为什么来这儿了?”忍了很久,沈深还是没忍住,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质问道。
凌溪解释道:“剧组后续所有的珠宝造型都由我来指导,而剧情是塑造人物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为了能根据剧情和人物性格设计出最适合人物的珠宝,导演特意准许我旁观你们拍摄。”
沈深顿时无语凝噎,这意思是以后他都会来了呗。
那他还怎么表演?有凌溪在这里,还是这样的剧情,他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真烦!
他再一次在心里吐槽剧组有毛病,除了烂到极致的剧,这世界上根本没几个会把妆造看得比剧情更重要的剧组了。
“你好像遇到了点困难。”看到沈深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凌溪尝试着问道,“你前面都演得挺好的,后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深不想和他探讨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对他来说又太难以启齿了。所以他只是敷衍着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说,凌溪马上就知道沈深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不想告诉自己罢了。
其实告不告诉自己对沈深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沈深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凌溪却很在意。他思忖片刻,想到刚刚沈深拍了很久都没拍过的片段,下意识地觉得沈深应该是暂时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他提议道:
“你今天有状态吗?如果没有状态的话,我给导演说今天先不拍了,明天再来。”
凌溪的这番话是完全站在沈深的角度上思考的,他想如果没有状态的话,那沈深即使留在这里再久也都是枉然。而他又有让导演终止拍摄的权力,所以他不想勉强沈深。
但他却忘了,沈深早就不是六年前那个需要他辅导才能考上大学的男孩子了,他们的关系更不足以支撑他对沈深这样的关照了。
于是,这话仅仅只是刚开口,沈深便马上拒绝了:“不行,我绝对不要!”
不想接受任何来自凌溪恩惠的沈深情绪下意识地激动了点,在此之前,两人一直都压着嗓子交谈,而这次,他却几乎是喊了出来,引来了周围一众人员的诧异目光。
他低下头去,周围人的注意力也渐渐从他身边散去。
在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地方,沈深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沈深好恨,为什么在凌溪面前,自己永远都做不好事情?为什么每次,他总要在凌溪面前添麻烦?
他想到了凌溪刚刚为了他而特意提出的休息,一时只觉得脸颊发烫,丢人和被羞辱的情绪涌上心头,而他的某些坏心思在这时候又偷偷地冒了出来。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唇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来:“你刚刚问我后面出了什么问题?”
刚刚被沈深的吼叫声惊住的凌溪才将将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在他看到沈深嘴边的笑时,他滞住了,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沈深接下来的话让他的预感马上得到了应验。只听沈深用他那把公认性感低沉的嗓子慢慢说道:
“因为我觉得恶心。”
“我这辈子最厌恶替身这个桥段了,更何况是让我来饰演这个角色。”
“最可恶的是竟然是在你的面前来演,”沈深的言语化作獠牙,狠狠地咬在了凌溪的心口,但他还不觉得,“我竟然在真正把别人当替身的人面前表演把别人当做替身的场景,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凌溪的心上,可沈深犹不知足,继续补充道:“说起来,在你面前表演这个,还真是东施效颦了。”
“你在我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因为我的演技远不如你。所以,只要你在这里,我就没办法表演下去。”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沈深的心里瞬间舒畅多了。可当他看到凌溪痛苦失色的表情时,他的心里又难过起来。
但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问题就是出在你身上,如果你真的想让我能好好表演,那么请你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