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然说,他妈的,真是折磨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制止这种事情发生?
舒云舒说,怀上就怀上吧,大姐给我弄的药,我还留了一些,上次高栗营突围的时候,轻装都没有轻掉。
肖卓然看着舒云舒,突然眼圈一红,一把抱过舒云舒说,我他妈的真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原先认为我是多么革命多么坚强,可是我怎么就控制不住呢!要是再流产,要是大姐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骂我。
舒云舒说,骂也不怕,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知道,能够面对面地骂我啊!可是她在哪里呢?
一颗眼泪扑簌一声落在肖卓然的手背上,肖卓然搬过舒云舒的脑袋,舒云舒已是泪流满面。
肖卓然长叹一声说,云舒,我现在真的知道我的致命弱点了。也许真像他们说的,这都是我好大喜功造成的。我可能真的不配当这个医疗队队长。
舒云舒说,你千万别这么想,这都是战争造成的。战争环境里,生离死别家常便饭啊,这怎么能怨你呢!
肖卓然说,我有时候真想给上级打个报告,请上级派个医疗队队长来,把我顶出去,到战斗部队当一个连长,哪怕排长也行。我要带着我的部队去打仗,我要带着我的部队重返高栗营,踏遍那里的山山水水,寻找我们的战友,寻找大姐和亦适。
舒云舒说,我知道你的情绪,可是这不现实。
肖卓然说,也许这个想法能成为现实。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指挥作战能力吗?
舒云舒说,我相信。但是你为什么要去当指挥员呢?你是个医疗队队长啊!
05又是冬天了。
汪亦适戴着大口罩,穿着一身美式手术服,站在克拉克西的身后,看着这位美军少校军医在患者的胸腔里搜肠刮肚。克拉克西的嘴唇在口罩的后面嘟嘟囔囔说个不停,抱怨弹头打得太深,就像深海里的沉船,简直没法打捞。克拉克西同汪亦适开玩笑说,你们中国军队的枪手,具有外科医生的精确,能让子弹从最佳路径进入人体。给美军士兵做手术,实际上就是上解剖课。
四面八方 第七章(11)
汪亦适的表情很麻木,他似乎不太习惯在这种场合开玩笑。
克拉克西说,看见没有?美国人的心脏好像比中国人的心脏体积大,包膜却比中国人的薄,这大约就是美国人比中国人心胸开阔的原因。
汪亦适说,美国人也有心脏小的。
克拉克西的手在患者的腹腔里停住,似乎在用劲抠着什么,嘴里说,天哪,难道是上帝的恩赐,这东西离心脏不到三毫米。密司特汪,注意止血。
汪亦适操着止血钳,捏住了一根血管。
克拉克西说,密司特汪,你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早餐是什么吗?
汪亦适说,牛奶蛋糕。
克拉克西说,不是。这个家伙早餐至少吃了三个橘子、两个鸡蛋、一根火腿肠。他妈的,他的胃可真大。这颗子弹完全应该打进他这硕大的胃囊,那样的话,我们的手术就会方便得多。
汪亦适没说话,他觉得这个美军伤兵落在克拉克西的手里,千真万确是活受罪。他很想说,我倒是希望子弹直接射进他的心脏,这样我们就不用做手术了,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作为一个东方人、一个医生,他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克拉克西。
克拉克西就是汪亦适和舒雨霏等人被俘的时候在场的那个美军少校。他是个外科医生,那天由哈达姆上尉率领小分队护送前往美军维丽基地任职,恰好在路上与汪亦适等人狭路相逢。以后克拉克西曾经同汪亦适说,你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在那天上午,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可不想去什么活见鬼的维丽基地,我不想给那些脏乎乎的士兵做手术。我的妻子快要分娩了,而我的前线服役时间已经满了,我想回国守在我妻子的身边。该死的麦克阿瑟把战争搞得一塌糊涂,我和我的朋友乔治医生居然被延长了前线服役时间,仅仅增加了二十美元的薪金!
那天,克拉克西的心情确实不好。在美军后方基地,他还同基地分管医疗勤务的马德森上校吵架,他说他发誓要报复“那些不会打仗而又自以为是随便延长别人服役期的白痴”,“但愿中国军队的子弹能够打进你的脑袋,那样我就可以把你的脑浆取出来看看那里面是不是装进了石灰石”。马德森上校不跟他一般见识,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我完全同意你的做法,不过那要等一段时间。你现在必须马上到维丽基地去,那里的士兵像需要玛丽莲·梦露一样需要你。
就在克拉克西满腹牢骚前往维丽基地的途中,二道口的桥梁被转移的志愿军给炸毁了,哈达姆分队只好弃车徒步,绕道行进,不料在行进途中巧遇志愿军的两名医务人员和五名伤病员,哈达姆兴奋异常,像是吃了激素,指挥分队对志愿军伤残者进行围剿。克拉克西对于哈达姆的行为很反感,说这个家伙在正面跟志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