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卿把陆缅的事简单一说,见太妃气急败坏地骂陆缅。
难听的,不堪入耳的,下流的,污秽的。她用世间最恶毒腌臜的话,骂她养了六年的人。
不知怎的,浮云卿脑里崩出个词:狼狈为奸。
敬亭颐眉头一皱,抬手想捂住浮云卿的耳,却被浮云卿拍落。
“我没事。”浮云卿说道。
她得好好听,杨太妃是怎样恶毒地咒骂。她要用耳朵,记下太妃的罪行。
杨太妃骂了一通,心清气爽。
“小贱蹄子还想抗旨,还想败坏浮家的规矩,怎么可能!这事错全在她,公主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至于贡茶的事嚜……”
她凤眼半眯,斜欹着廊柱,暗藏威胁道:“公主,你不至于真跑到圣人面前告老身罢。欸,老身娘家的二哥,是当今陇西郡节度使。杨家跟着太祖打江山,大父战死沙场,配享太庙。老身的阿爹,驱散辽人数回。老身二哥,将陇西郡的反叛余孽,一一打尽。老身是杨家女,别说是喝贡茶,就是杀
个人,能怎么的?噢,你当开封府与大理寺,真敢定老身的罪?你当官家,一点面子都不给杨家留?年青人,不要事事较真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浮云卿方懂,是谁给了太妃傲慢的底气。
倘若她不告发,这事掀篇过去,没人追究,大家都不受连累。倘若告发,官家圣人,脸上都会挂彩。
杨家不仅仅是贵胄世家,更是掌控着一方军权。
建朝以来,杨家男郎厮杀疆场,封候拜将;娘子家不是贵妃太妃,就是内外命妇。
与朝政紧密相关的世家,连官家都得让三分。太妃表明身份后,贡茶的事,便是件政事。处理不好,便得拉许多无辜人陪葬。
官家又怎样,还不得处处低头,忍气吞声。何况是公主。
睇及浮云卿闷声沉默,太妃嘴角扬得更翘。
“老身就不送你二位了。”这话显然是在撵人走。
浮云卿第一次尝了吃瘪的滋味。恶人嚣张做事,她却无可奈何。
眼看恶事不迭上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受,实在令人郁闷。
浮云卿抬眼望着蓝天,始终觉得蓝天披着灰蒙蒙的罩子。她抬手搽,搽不去灰蒙,愈发泄气。索性阖了眼,全当不曾看见,听见。
缭绫衣摆愈飘愈远,及至变成一个微小的黑点,杨太妃才闩上院门。
旋即扭着霪乐放浪的身,朝前堂喊道:“别装囖,人走了。”
陆缅麻利起身,拍拍破烂衣裳上面的灰尘和血珠。
“亲娘,您说的招当真好使。”陆缅梳好发髻,搀着太妃的胳膊使劲撒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