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爷俩都听了无数遍,当时邱瀚海表面上客客气气地把那表姑请走了,转头看着不吭声的小不点,就叫了句:“圆圆?”
小季恕不说话,睫毛却颤了一颤,邱瀚海看着他消瘦得快凹下去的双颊,心想:圆圆,怎么就瘦成这样儿了呢?
后来邱瀚海就一直妄图复刻他想象中圆滚滚的那个小胖子,只不过季恕瘦下来之后倒真像个漏气的皮球,任是再往里如何灌也都没能如邱院长所愿地胖起来,唯有个子拔节似的长;但这样营养就更跟不上了,生长痛的漫长折磨让青春期的季恕显得愈发苍白瘦削,愁得邱瀚海吃不下饭,总在大半夜把他叫起来啃大骨头。
邱院长对这事耿耿于怀,一直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的责任,现在闻言,果然非常高兴:“胖了好啊,过年给我看看。”
季恕窘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胡乱地应:“嗯嗯,到时候好好给您看看。”
他总算能把电话挂掉,但还没彻底松口气,就听见谢今朝问:“圆圆?你也叫圆圆?”
应和似的,刚刚一直不见踪影的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出来,对这个名字有点反应,翘着尾巴“喵”了一声,季恕盯着猫没了的蛋蛋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生出些胜负欲,心想:什么叫“也”啊,本来就都是我嘛。
“嗯。”他应了一声,“小名,没什么人在叫了。”
他不知道谢今朝把这种巧合当成是一个奇迹,用以佐证自己的联想并不是丝毫无迹可循,他们在这个千篇一律的深夜各自心怀鬼胎,季恕终于想起自己没干完的事:“我还要做饭——”
“不用了。”谢今朝说,“一会儿,叫个外卖吧。”
“那我——”
季恕还想挣扎着再说些什么,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并不是那么好回答,可是谢今朝已经开口了,用那种下一秒就好像要被风吹散一样的嗓音:“我其实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暖色的灯光将抱着腿蜷在沙发上的谢今朝映得十分柔和,他看着季恕,像陷进久远的回忆里:“我就是,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捡到了猫的。”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讲述的故事其实身边的人也都以另一个身份在全程参与着:“……季恕,你记不记得,我们见过一面的,在后台。”
季恕所有声音被堵在喉咙里,他睁大眼睛,心脏怦怦跳动:“我记得,那天你穿了黑色的西服,别的胸针是一个用红宝石雕刻的小鸟。”
“是吗?”谢今朝其实自己都记不清了,大概人总是只记得在意的人,“我没什么印象,但是我也知道,你那天的演出服,很漂亮,有会闪光的金线。”
“但更漂亮的,是你的眼睛。”谢今朝很慢地说,“我看见你的时候,其实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像,我的小猫呢?”
季恕没说话,他便接着说了下去:“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形容你。因为我很久没和人,好好交流过,我不太懂这样是不是,不够尊重别人,但是你能明白吗?”
“但你刚才说,你的小名也叫圆圆,我突然就想要告诉你。”
谢今朝的眼睛因为紧张而飞快地眨了眨,他想要缓解这种正式而严肃的气氛,于是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季圆圆,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你和猫都在这里,我都要以为,你是我的小猫成精了。”
季恕依然没有说话,他的心也在这种尴尬的沉默里越跳越慢,最后归于一阵沮丧的寂静:“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
但季恕忽然动了,牢牢地牵住了他的手腕,目光极幽深,他们目光相触,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自己快要被灼伤了。
“如果——”
季恕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半晌,轻轻阖上了眼:“算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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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之内掉马,这次我说真的,如果不掉我亲自穿进书里把这个马甲给扒掉,季恕,请给我一个面子。
第75章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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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恕前所未有地在此刻意识到,所谓的浪漫巧合实际上只是一场巨大的谎言,是个膨胀到了极点,不知何时就会碎掉的、摇摇欲坠的泡泡;而他无数次和盘托出的冲动都是将谎言推向新一轮高丨潮的罪魁祸首,他明明再清楚不过。
可以相似、可以撞名,可以有无数无法解释的遥相呼应,但唯独不可以真的是一体,那会让这场晚间童话变质成午夜的某个惊悚电影。
但他竟然还是差点在刚刚那一刻说:如果就是我呢?
季恕偶尔不太想做这么一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不想要走一步看百步,推算尽了所有的最坏情况才敢向前;他也想不管不顾一把,就对谢今朝说:是啊,是我,我过得好辛苦,你怎么才来问我?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错过说这句话的最好时机了,他应该在第一次和谢今朝见面的时候说,用那时还使用不熟练的猫爪在客厅的地毯上用猫粮拼凑出一句我不是你的猫;而不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在连谢今朝落一滴眼泪他都会随着一起难过的时候。
他喜欢小谢老师,怎么舍得呢?所以他宁愿自己的担心是一厢情愿,变成一个笑话。
他还是没有说。
“如果什么?”谢今朝却突然问,反手握住了他想要撤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