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骏把我拉到一边,不再让我开口讲话。他将我带到旁边的空病床上,压着我的肩膀坐下,蹲在我跟前,托着我受伤的那只脚,反复检查里面的伤疤。
疤痕长长一道,肉条鼓了起来,就算是除疤手术,也除不干净。
秦家骏看的心疼,眉头拧成一团,我怕他担忧,随口安慰着,“没事的,如果激光打不掉,就纹个身,纹身多酷呀。”
他倒是信了我的想法,“你想纹什么?”
其实我没有真的打算纹身,他的问题难住了我,我胡思乱想的同时,他突然有了想法,“纹我们的名字好了,我陪你一起。”
“……”
秦家骏的手指轻抚在那条伤疤上,“你纹我的名字,我纹你的,或者,纹我们孩子的名字。”
若不是亲耳所听,我应该不会想到,这个老古董秦家骏,比我以为的要前卫的多。不过纹身与否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陪我,纹上我们的名字。
我受宠若惊,“你……真要陪我纹身?”
他点点头,站起了身,伸手轻揉我的额头,“不是说好了,疼也要陪你一起疼。”
我被他的这番话,弄的心里暖洋洋的,即便眼下的环境,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臭味……
我正兴奋着要纹何种样式的字体,病床上的徐建森又一次发了火,“我就说你是来要钱的!我和你早都离婚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为我生的是什么怪物!女儿身就算了,还是个见钱眼开的杀人犯!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都是你那亲生女儿蒋菲菲干的好事!”
徐建森发火时,脑袋一震一震的,头顶的几缕头发油的粘在了一起,伴随着脾气的爆发,那几缕头发也跟着颤动。
母亲白静并没有为之动怒,我想她应该料到徐建森会发火,也想好了,今天这次见面,到底要说些什么。她了解徐建森,所以不会因为徐建森的脾气,而影响了自己。
张经理一直在旁侧静默不说话,他看着白静的侧脸,等着白静开口。
待徐建森渐渐稳定了情绪和呼吸,白静一股脑的,将心里话托盘而出。
“我若是为了钱来看你,早在你之前几次住院的时候,就有所行动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和张林文过的有多幸福,我也要当着你的面,向林文讲出我当年一直隐藏的痛苦。”
母亲坐在椅子上侧过了身,她望着张经理,眼泪汪汪,“其实我早些年还为徐建森打过一个孩子,这件事儿徐建森不知道,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没严重到不育症的地步。当时有了第一个女儿后,徐建森出了轨,我们闹了离婚,离婚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因为已经离婚,我一个人养不起两个孩子,我就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打掉了。”
母亲落了泪,“后来我和徐建森和好,我一直没把这件事告知与他,我便因为擅自打掉孩子这事儿,对他愧疚了很多年。”母亲低下头,“就这么愧疚着……委屈了一辈子。”
听闻于此,我心里针扎的难受,过去的那个时代,女人连打掉孩子,都不敢言说,甚至成为了她们对丈夫的愧疚与耻辱。可从始至终,孩子都是她们在生育,选择权明明在她们自己的手中,却被世俗道德,扭曲成了她们的不负责任。
我不知过往的那些年,母亲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心理折磨,但她一定很痛苦。挣扎在自己的纠结和对丈夫的愧疚之中,委曲求全了小半生。
张经理帮母亲抹掉了眼泪,他静默的当着合格的听众,继续等待母亲的言说。
母亲转头看向病床上一脸吃惊的徐建森,继续道:“后来时代变了,我渐渐接受了自己当年的无奈之举,我真庆幸当初没有和你复婚,更庆幸没为你生下那个孩子。如果生下了那个孩子,说不定又会长成何种心狠手辣的怪物。蒋菲菲她不是后天变坏的,有些孩子的坏,就是骨子里的基因!只因为她是你的孩子,所以她才那么的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病床上,徐建森气的嘴眼歪斜,“你给我闭嘴!滚出去!滚!跑到我面前炫耀来了是吧,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重新站起来,到时候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和你复婚,求我给你生活费,求我让你住进我的别墅,求我……”
眼看着徐建森渐渐陷入疯癫状态,张经理护着母亲起了身,母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倾诉,“说出来舒服多了,舒服多了……”
秦家骏帮着张经理把母亲送出病房,病床上的徐建森仍旧在碎碎念,而我清晰地在他眼睛里看到,那一闪一闪的泪光。
他明知自己好不了,也明知自己对不起白静,可直到这个时刻,他仍旧要嘴硬的说出那些狠话,让他面子上过得去。
护工进了屋,一边咋舌一边给徐建森擦去嘴边的口水,“行了不说了啊,就那么几句骂人的话,改天我教你怎么骂人啊。行了老头,别气了,血压都上来了,别气了啊。”
我站在一旁,看着徐建森的情绪渐渐被护工稳定了下来,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棚顶,犹如灵魂出窍。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听他喊了我的名字,“徐婉莹,婉莹……”
我定下脚,回头看着他,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咧着嘴角微微抽搐,佯装不在意,却又很痛苦。久久过后,只讲出了一句,“你问问白静,那个打掉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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