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歌一脸的为难,小声道:“婢子方才去叩过门,可是……被公子呵斥了!听公子的声音很是不耐。”话是这么说,角歌的脸却忽然红了起来。
黄氏是过来人,见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本来和刘氏说好了的,今儿个让卫长嬴把沈藏锋留在家中,好引那刘若耶上当。却不想沈藏锋留是留下来了,然而初尝滋味的男子难免热情似火,这不,还没晌午呢就……现下却是把卫长嬴也给绊住了……她苦笑了下,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看着,别漏了里头要伺候。”
叮嘱过角歌,她小心翼翼的退出回廊,到了后面的角门,刘氏的贴身大使女环肥正站在角门处的一排石榴树下等着回话,见到黄氏,忙迎了两步:“黄姑姑,三少夫人?”
黄氏有些歉意有些无奈的对她道:“真是不凑巧,咱们少夫人今早起来有些头疼,这会子正躺着,公子去书房看书前,吩咐了不许打扰少夫人。不然大少夫人的妹妹来了,少夫人说什么也要过去见一见的。”
环肥说不出的失望,可是黄氏都说了,卫长嬴身子不爽快,沈藏锋叮嘱不许打扰妻子——总不能叫黄氏不要听主人的,硬把卫长嬴叫起来吧?
想到刘氏明着不把卫长嬴当外人、直言告诉三房自己要谋害族妹刘若耶,实则暗渡陈仓,打着挑唆卫长嬴去对付刘若耶母女的主意——如今卫长嬴要是不过去,刘氏的计策还怎么成呢?环肥心下一愁,可又想不到什么法子,暗自叹息,正要和黄氏告辞,不想石榴树后人影一闪,小使女朱弦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到近前,看一眼环肥,对黄氏含糊的道:“少夫人叫人伺候呢。”
“少夫人醒了?”黄氏会意,微微颔首。
环肥则是大喜,忙道:“黄姑姑,您看这……”
“环肥姑娘且等一等,我进去跟少夫人说。”黄氏笑着道,“或许少夫人躺一会头已经不疼了。”又叮嘱朱弦陪环肥去旁边廊下坐一坐,叫经过的下人取果子来招待她。
环肥自是无心吃什么果子,随便敷衍了朱弦几句,就伸着脖子朝前头眺望着。足足半晌,环肥正疑心莫不是这三少夫人看穿了刘氏的用心,故意耍自己玩——不然怎么朱弦来的那么及时?正自惴惴,却听半月门后一阵喧哗,终于见黄氏等人簇拥着卫长嬴出来。
她松了口气,忙堆出笑意迎上去——到了近前行过礼,偷眼一看,心下暗自窃笑怪道这三少夫人怎么这么半晌才出来:卫长嬴上穿水色折枝海棠花叶对襟广袖上襦,上襦之中,露出一抹色泽极艳的石榴红缂丝诃子,诃子上绣着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与并蒂莲花;腰间束了五彩丝绦;下头一条单丝花笼裙,裙上花鸟须羽俱全,随步伐移动,似乎要活过来。
这身衣裳,自卫长嬴过门以来还没见她穿过,显然是为了见刘若耶,特意挑出来的。究竟她已经过了门,即使要在觊觎自己丈夫的女子跟前炫耀,却又不想显得过于刻意,失了身份,所以乌鸦鸦的发只随意绾了个抛家髻,除了两支簪子,别无所饰。
只不过……环肥悄悄看了眼那鲜艳欲滴的血玉簪一眼,心想:这簪子好生眼熟,莫不是当初夫人陪嫁的那对比翼栖连理枝血玉簪?因为苏夫人把这对簪子给了当时还没进门的卫长嬴,自认身为长媳,更应该得到这对簪子的刘氏在婆婆跟前神情自若,回到大房后,关起门来好生发了一场脾气!
那次连环肥这样的心腹都被迁怒吃了瓜落,自是记忆深刻。
而且从近前来看,卫长嬴未施脂粉,只淡淡描了一双娥眉,然而双颊自然生晕,红润可爱,眼波流转之间,媚色横生,鬓底似乎还有些潮湿,没准还是为了这次见面抓紧辰光沐浴了一番……卫长嬴神情恬淡,像是认为这次到辛夷馆去只是单纯的见见大嫂的娘家妹子,实际上却是挖空心思的向刘若耶示威……环肥不免心下一哂:这三少夫人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而且已经明确知道了十一小姐的心思,今儿十一小姐若是张扬些,怕是两个人当场就会斗上了……这对环肥来说当然是好事,刘氏虚虚实实的,归根到底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对上吗?
到了辛夷馆,才进庭院,还没进屋,就听得里头有些欢笑之声,隐约嗅见酒香——卫长嬴不禁脚步一缓,道:“这是……”
“大少夫人说十一小姐难得过来,就治了桌酒席招待。”环肥低着头,轻声道。
卫长嬴唔了一声,就觉得肘上被黄氏轻轻撞了一下……她略一寻思,就知道了不对在哪:邓老夫人病着呢,今儿个,除了前几日殷勤得过分、差点把苏家孙辈全部逼得整日守在邓老夫人跟前的沈藏锋外,外孙们都过府去探望了。
虽然说媳妇们被苏夫人亲自吩咐守着家,不必过去侍奉。但光天化日之下,为了一个妹妹的到来在家里摆起了酒……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苏夫人回来不敲打刘氏才怪!
刘氏向来很得苏夫人信任和喜欢,这从当初苏夫人叫她“仪儿”却叫端木氏“燕语”可以窥见一斑——刘氏的闺名是若仪。
而且如今苏夫人在娘家侍奉母亲,家里的事情就全部托付了刘氏为主。按说这样得苏夫人喜欢的刘氏是不会犯如此明显、如此得罪婆婆的错误的……卫长嬴带着狐疑进去,就见屋中果然摆了宴,刘氏与刘若玉分主宾坐席,刘若玉对面的席前杯盏俱列,位置却空着。
看到卫长嬴来,刘氏姐妹忙起身迎接,卫长嬴就笑着说她们客气:“都是自家人,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还要这样见外?”因没见到今儿个要招待的刘若耶,就顾左右询问,“大嫂子的十一妹呢?不是说她来了,想看看我?如今我来了,莫不是怨我今早头疼、方才小憩了片刻耽搁辰光,竟先走了?唉,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