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我也是三队的,家里的地方还算宽裕,条件也还可以,谢知青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到我家里去。”
沈大队长连忙说:“对对对,伟军家可以住,哈哈,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不是现成的好地方嘛,谢知青,伟军家的屋子是去年新盖的,要说条件,咱们大队就找不出更好的了,要不你就住到他家去?”
谢华香悻悻地说:“我服从队里的安排。”她还能怎么样呢?刚才当着全大队的面宣布自己是沈庭生的媳妇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更要命的是居然还被拒绝了,她相信,都不用到明天早上,她就已经成为全大队甚至是十里八乡的笑柄了,这些年逢年过节大伙儿走亲戚的时候,肯定要把她这事拿出来说上一遍才肯罢休。
怪只怪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只因为上辈子临死前沈庭生的一个眼神,就认定这辈子他们能有不一样的开始,可是她忘记了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并不是上辈子她所认识的那个,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娇气的城市姑娘,他不想要这样一个女人当媳妇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呢,不然干嘛要上赶着千里迢迢到她家去退亲?
谁叫自己要这么鲁莽直白呢,要是先掩藏心思,慢慢相处熟了以后再表明心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现在这样,住谁家里不是住,谢华香连那个什么伟军的模样都没看太清楚,就答应了下来。
“那我也要住到这家去!”唐桂英听说这是全大队条件最好的一家,赶紧也大声说了一句。
沈庭生的表情却变得有点怪异,看了谢华香一眼,欲言又止。
沈大队长一皱眉:“这个唐知青啊,这个怕是不大好安排啊,说好了一个生产队住一个人的,何况你也不是三队的。”
“我给钱的!”唐桂英知道自己不占理,也不说什么了,直接说出条件,刚刚在大队长家吃饭的时候,她就装作无意地到他们家的房里看过,农村的泥砖房低矮,窗户又小,屋子里黑乎乎的,一股潮气,还隐约有股怪味儿,里头都不知道藏着多少老鼠蟑螂呢,这样的屋子,一晚上她都不愿意住。
连大队长家都这样,其他社员家就更可想而知了,以后就要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想想都让人绝望,所以听到沈伟军家是去年刚盖好的房子,怎么说条件也会好很多吧,所以唐桂英哪怕花钱也一定要抓住了这个机会。
虽然一路上她都表现得有点扣扣索索的,可实际上她还是有点钱的,临出门的那个早上,她趁着她妈去上厕所的功夫,偷偷开了她妈的箱子,从里边偷出来五百块钱,一分不剩地全塞自己兜里了。
唐桂英她爸被抓之后,她家里被搜查了一次,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用来填补她爸的亏空,钱什么的当然也剩不了什么,现在这五百块钱,还是唐桂英她妈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借回来,打算去上面活动打点一下,好让她爸快点儿放回来的。
唐桂英拿这个钱拿得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心虚,在她看来,她家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的地步,就是因为她妈太贪钱了,一直在她爸耳旁念叨着让他想办法多弄钱,他爸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她才会从好好的副厂长的女儿,流落到穷乡僻壤插队,都是她妈害的。
同时她也怨怼她妈不帮她,这五百块钱,如果用来送给革委会的领导,说不定她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吃苦了,她怪她妈情愿把钱扔进水里去打捞她那已经没有了指望的爸,也不想办法把她留在城里。
所以,她觉得这个钱是她该得的,是他们活该!
“我给两块,不,我给三块钱一个月,那什么伟军,让我也住到你家里去吧!”说完她得意地看了谢华香一眼,她可是花了钱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最好的房子让给她住。
这个时候,就算是在大城市的大工厂里当工人,就像谢华香她爸妈那样的,也就三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有些资历浅点儿的,可能才二十多块钱,就已经能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了。更不要说乡下了,一年到头积攒的工分,到了年底生产队里卖了粮食分钱,条件好的生产队可能可以分到一百多块,要是穷一些的,能有几十块钱就不错了。
唐桂英说一个月给三块钱的住宿费,那一年就是三十六块钱,对哪一户农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巨款?全家人一年的灯油火蜡、油盐酱醋的钱都有了。
听到她这句话,社员们都羡慕地感叹出声,可惜自己家里的条件太差,人家城市知青看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挣这笔钱。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沈伟军家条件本来就好,这么一来,可就更宽裕了,说到底都是因为人家家里生了个好女儿啊!
这沈伟军家本来也是一样穷得叮当响,偏偏他家大闺女争气,嫁给了县政府的领导当续弦,虽然说她男人比她大了足足二十岁吧,但人家的条件那是真的好啊,还给沈伟军他哥也安排在了县里工作,他们家的光景啊,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这不,还没几年呢,那旧茅草房就推到了,给起了三间宽敞明亮的泥瓦房,连城里来的知青都抢着住。
听到唐桂英的话,谢华香顿时像是不小心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透了,这臭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跟着她一起来同一个地方插队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后如果真要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她干脆不如去住牛棚算了!
“既然你想住,那就让给你住算了,你在三队吧,我换到二队好了。”反正沈庭生不理她,那她在哪个生产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沈大队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下了个结论说:“那就这样说好了,程知青去一队,住我家,谢知青去二队,唐知青去三队,住伟军家?”
沈伟军看了看谢华香,再瞧瞧唐桂英,心里那个不满啊,可是还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人家就知道他居心不良了:“谢知青,没关系的,我那屋子宽敞,你们两个人住一个屋也可以,你们两个姑娘家住一起,也算是有个伴嘛!”
沈大队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对呀,谢知青,我们本来说分开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难得有社员主动提出可以提供屋子给知青住,而且确实也住得下,要不你们两个女知青就一块儿住在伟军家吧,也好有个照应。”
谢华香肯定是不愿意跟唐桂英一起住的啊,可是要怎么拒绝,还得好好想个说辞,还没等她想好呢,就听到沈庭生突然冒出一句:“她不住沈伟军家!”
“啊?”不但是谢华香,其他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刚刚不是还说谢知青跟他没什么关系嘛,怎么又关心起人家住哪里来了?
谢华香的逆反心理反而被他激起来了,虽然她确实不想跟唐桂英住,但也不代表就愿意听他安排呀:“这就好笑了啊,你家不让我,又不让我去沈伟军家住,这是让我住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