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出了水面后,长吸了一口气,又钻入了水底。过了片刻,拖出一人出来。那人胸口长枪还未拔下,可伤口血已流尽,脸色和白云一样的颜色。
那人正是张济!
三人奋起力气,将张济拖着上岸。别的兄弟死了,他们可以暂时不理,因为西梁王绝不会负他们。可张济他们不能不理,因为张济还有一口气。
三人等到了岸边,几乎已近虚脱,这一场战,耗尽了他们全身的气力。
河北军没有出兵,他们毕竟都是血性的汉子,见到这种场景,见到这种硬汉,如何会出兵?
萧布衣早就飞骑赶来,身后跟随数十亲卫,还有随行医官。
萧布衣不顾身份,飞身下马,伸手接过张济,摸了下他的脉搏,发现张济虽双眸已闭,可脉搏极为轻微,张济受此重创,而且憋在水下,一时间竟还未死!
这人简直不是人!
霍然回头,萧布衣大喝道:“医官!”
早有三人上前,萧布衣吩咐道:“全力救活他,他活了,你们连升三级,他若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萧布衣从未如此蛮不讲理,可医官并无埋怨,其实早在激战之前,就有随行医官被召至前军,等候救援。见到张济拼死厮杀,医官也有热血,自然全力相救。
等众人抬张济退后,萧布衣这才催马上前,昂声道:“长乐王,你逆天行事,无人能容。今日鏖战,只告诉你,西梁军人人奋勇,死生不顾。你若妄想自取灭亡,尽管来攻。”
他说的义正词严,满面激愤,河北军沉默无言,窦建德望着河中的血,良久才道:“好,明日……你我决一死战!”
萧布衣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却已策马离去。
任何敌人,大义很少有能吓倒,要想退敌,还是要生死搏杀。
河北军输了一场,虽是士气低落,可下一场,不见得会输。可所有河北军心中都有了疑问,官兵横征暴敛,在他们眼中,素来都是蛮横无理,黑暗无比,但今日一战,却让他们重新感受官兵的另一面。
原来官兵作战,亦有血性,亦有不屈不挠,亦有舍生忘死,就算单兵作战,也是不逊,这本是他们河北军一直自负的地方。
可在河北军慢慢迷失方向的时候,却在西梁军身上,重新看到昔日的那种坚持和执着,他们心中是什么滋味?
※※※
日落西山,昏鸦回巢。
西梁大军回退二十里下寨,汜水西侧,除了马蹄零落,什么都没有剩下。
如果不看到那些马蹄,甚至没有人觉得,这里曾经有人待过,更不要说,曾经有数万大军在此和河北军对峙。
西梁军退却,齐整利落,井然有序,让人心惊。
这种无形的压力,纪律的严明,更让河北军心悸。
张济重伤,萧布衣见天色渐晚,无意再战,暂离汜水下寨。可西梁军退却,并无空挡,就算罗士信见到,都是不敢轻易追击。
窦建德虽见萧布衣退却,却并没有渡过汜水。
天明时,他要背水一战,可日落后,他绝不能背依汜水下寨。如果那样,岂不是,自绝了退路?
他不想再回牛口,只想着明日和萧布衣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