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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节（第2页）

&esp;&esp;接受了一整日的政治文化熏陶，潘小园觉得脱胎换骨。回到“武府”，只想倒头就睡。旁边有丫环殷勤过来伺候换衣、洗面，倒是省事——由俭入奢易，她也终于不用自己背过手去梳头了。

&esp;&esp;但和武松每日的工作相比，她简直清闲得像个真正的官太太。

&esp;&esp;他直到彻底天黑才回来。灯火通明的厅堂上，一身的血污清晰可见。

&esp;&esp;几个小丫环本来快手快脚的，主动来伺候“官人”宽衣，看这架势，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挪着脚步不敢上前。武松顺势把她们遣走：“我自己来就成了。”

&esp;&esp;潘小园赶过来，也吓一跳。好在她也见惯了，轻手轻脚帮他把带血的衣裳脱下来，倒没见到伤。想来那血是别人的。

&esp;&esp;连忙问：“怎么了？”

&esp;&esp;武松这才抱怨：“禁军里全是无赖泼皮，一个赛一个的无能，也不知当年林教头是怎么忍下来的！”

&esp;&esp;大宋实行募兵制，由国家赍发生活费用，本质上是“雇佣兵”，而不像其他朝代那样的“义务兵”。这就造成了军队里充满了不学无术的无赖混混，没能耐凭劳动赚钱，才投军效力，混口饭吃。更有些犯罪流配之徒也来“充军”，导致队伍里素质鱼龙混杂，没一点军事素养。

&esp;&esp;本来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况且军饷也被克扣得七七八八，谈不上什么国家忠诚度；就算明知要打仗，整日盘算的，也不过是如何临阵脱逃成功率更高，如何才能跑得快些；眼下朝政变天，接管军队的居然是一群真枪实干之人，居然让他们开始严格训练、准备为国捐躯。一群无赖兵哪能接受，当即抱怨连天——宛若一群无知孩童，不仅没了糖吃，而且还被赶着去上学！

&esp;&esp;每天都有试图逃跑的。今日训练得稍微苦了一点，竟有人阴谋哗变，趁着武松落单之时，几十个人一哄而上，长枪乱戳，想把他给干掉。可惜动土动到了太岁头上，几十个人被武松一一打倒，又被闻声而来的其他好汉彻底制服。武松自己只是受了些割伤擦伤，并无大碍。

&esp;&esp;武松简直出离愤怒，当机立断，处决了几个牵头哗变的，余下的人这才噤若寒蝉，乖乖的开始训练。

&esp;&esp;他说得波澜不惊，潘小园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这简直不是带兵，而是玩命！

&esp;&esp;看他灰头土脸一身血，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让人烧热水来，房间里点上灯烛。如今这些工作倒不用亲力亲为，省不少事。

&esp;&esp;催他：“进去呀。不烫。”

&esp;&esp;武松窘迫。一是没那么厚脸皮。二是这房间几丈宽，中间孤零零的一个浴桶，虽然四周没外人，但觉得不怎么安全。看来自己天生不是做贵人的命，消受不起荣华富贵。

&esp;&esp;她变本加厉，娇声笑道：“是不是还得要奴家来伺候官人呢？”

&esp;&esp;武松赶紧摇头，飞快的脱衣裳钻进去了。浑身一松，这才觉得一天的疲劳告了个段落。

&esp;&esp;还是不太习惯自己一个人独享清闲，没头没脑来一句：“要不你也进来。”

&esp;&esp;她一下红了脸，佯装啐一口：“不来！都是血。”

&esp;&esp;掇条小凳子坐他身边，扒在浴桶边上，故意偷偷往底下瞟两眼。水浑，其实也看不清什么。武松丝毫不在意。

&esp;&esp;手巾慢慢给他抹掉身上残余的血迹，慢声细语跟他商量：“禁军本来粮饷就不足，肚子都吃不饱，自然没心思给国家卖命……”

&esp;&esp;“这我知道。但你也看见，国库里基本上是空的。况且修筑城防、造弓打刀，维护那几百门炮，都需要钱。没法一夜之间把缺饷补齐。”

&esp;&esp;她咬着嘴唇，寻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提出来：“我还有私房钱……”

&esp;&esp;武松却立刻笑道：“摊到几十万人头上，也算不得什么了。这些钱你留着吧。”

&esp;&esp;她松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惭愧，转而建议：“如果需要帮忙筹款什么的……”

&esp;&esp;“试试看吧。我只怕民间也不剩什么财力了。——再重些嘛。”

&esp;&esp;她忍不住一笑，这么快就坦然当上老爷了。撩几声水，把他胳膊捞出来，从上往下细细擦拭。打了这一阵子仗，虽然没受太重的伤，但肌肤上也免不得添了不少小疤，有的淡了，有的却还顽固地不下去。今日新开的几个伤口尤其显眼。小心翼翼将周围擦净，扭身起来：“等我去拿伤药来。”

&esp;&esp;“别，”反手将她轻轻拉住，“哪那么娇气。你陪我说话。”

&esp;&esp;留他一人在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可心虚。

&esp;&esp;她只好又坐下来，继续听他说：“……而且禁军的粮饷，我想着，要是像咱们在幽州城那样，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能省不少钱财……而且吃了也有劲儿……”

&esp;&esp;潘小园心中一亮，忙说：“这是应该的。”

&esp;&esp;禁军士兵不仅缺衣少食，每日吃的还都是粗面饼、糙米粥、就着咸菜盐块块，如何能练出力气，导致骑不动马，拉不动弓，刀都挥不动。吃肉又太贵。因此若是能推广她那种“新式军粮”，应该能解些燃眉之急。

&esp;&esp;至于众人吃不吃得惯——没有什么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揍两顿。

&esp;&esp;咕咕哝哝说了一阵子话，又跟他讲了讲今日清国库、修“约法”的进展。武松忽然道：“听说御史中丞秦桧很是能干，帮了咱们不少忙？”

&esp;&esp;潘小园心里一个激灵，赶紧不置可否地答：“这个嘛，确实……”

&esp;&esp;秦桧的“好名声”居然这么快就传到武松耳朵里了，完全违背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的客观规律。

&esp;&esp;下决心，跟武松说实话：“没错，他是对咱们多有帮衬。但我觉得这人心术不正，不能委以大任。”

&esp;&esp;武松惊讶：“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