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眸光微深,又是夏承恩。
她状似无意地在厅中四处张望,并不曾发觉有什么不妥,酒水是干净的,饭菜之中也并未下了毒,如此的话,夏承恩的算计,到底是会使在哪里?
但若是没有算计,夏承恩又怎会无缘无故重金包下了这层楼?一定是有哪里,被动了手脚!
沈棠重又向碧笙问道,“你有没有问过,夏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来了之后做了什么?”
碧笙的脸上露出不解与疑惑来,“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正要告诉小姐呢。那女侍说昨日夏大人只来了一会,前后不过半刻钟,只在这屋内到处转了转,又到阳台上看了看,就走了。他还吩咐了说,太子和三皇子殿下今日会来,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这两层楼昨日一整夜便都不让待客。”
半刻钟的功夫……沈棠心中一动,便低声让沈榕去阳台上探查一番。
过不多久,沈榕一脸沉重地进了来,他沉沉地道,“姐姐,阳台上的木钉子,皆让人给起了出来,如今只不过是松松地耷在那,若是有人不察,靠了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青凤楼虽算不得高,但却也不低,寻常的人这么掉下去,便是不死也要跌得手残脚残了。
赵慕的脸上愤怒难当,但却同时有着隐约的悲凉,他沉声道,“父皇他为了太子,竟连这招数都想得出来。”
他与太子同是皇上的子嗣,待遇却天差地别,一个是皇上棒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爱子,而自己却不过是随意便可以牺牲掉的弃子,他想到这里,心情便难以抑制地痛苦。
但沈棠却轻轻摇了摇头,“三皇子,你想岔了。若今日要掉下去的人是你,皇上便不会想这么一招,你年轻体壮,又有武勇在身,即便真的失足掉下去,也未必真能伤及根本。”
出动那么多京畿卫的人马,所图的定不是这样小的结果。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从这青凤楼上掉落的那人,不是三皇子,而是太子。
太子并不懂武勇,身子又一向文弱,这是整个大周朝尽皆知晓之事。
若是孔武有力的三皇子,在青凤楼上,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文弱的兄长太子殿下,从阳台之上推落下去,那该是多么大的罪责,京畿卫的人才需要一拥而上,把青凤楼各处要塞堵住,这样才能将三皇子生擒,顺道将四皇子以及沈氏子弟皆一锅端了。
太子殿下是一定不会有事的,青凤楼下那么多列队看守着的护卫中,总有一两个“眼明手快”的,能将他接住,他了不得也就是受一点惊吓罢了。
但三皇子却不然。
谋害兄长,是重大的罪责,便是皇上愿意从轻发落,太子又为他求情,那也难逃被贬出京的命运了。
太子,是必然会为三皇子求情的。
如此一来,三皇子在民间的声望皆退,反而却成全了太子仁爱的好名声。
果然是好算计!
沈棠想到了的,赵慕自然也想到了。
他的双拳不由紧紧攥住,目光森冷,表情狠戾,“若果真是如此,那我便要让父皇失望了。”
沈棠低低一叹,“若是等下太子真的过来了,那你我所猜便八九不离十了。”
话音刚刚落下,便有打头阵的小太监进来禀告,“太子殿下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八十七章 太子
太子身穿明黄色绣着三爪团龙的锦袍,刚一现身,二皇子就领着屋内的众人都俯首跪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赵慕的心里藏着滔天的巨怒,因这巨怒也将积压已久的不甘皆都勾了出来。
同是皇帝血脉,他与太子的生辰只不过隔了半年,太子能身穿三爪龙袍,乘坐御辇,出入仪仗堪比皇帝,他与朝臣交好便是有仁君之质,他替犯错的宫人求情便是心存仁爱。但自己若是与哪个达官显贵走得稍近一些,便是结党营私,不及第二日便会收到父皇的警告,他若是替别人求情,便是妇人之仁。
本是同根兄弟,太子却为尊,每次相遇都必须屈膝跪拜,这是错不得的礼仪。
年幼之时,刚刚知事,他不晓得自己与太子的天差地别,倔犟地不肯向太子行跪拜之礼,因此被父皇责罚跪在奉先殿祖宗牌位之前,天寒地冻,又遭逢大雨,他都紧咬牙关挺了过去。但直到看到父皇因此冷落母妃,母妃夜夜流泪,才终于肯服输。
但要他认命,他却不甘。
从前他不肯认命,闻鸡鸣而起习得武勇,半夜子时过后方肯放下手中书册安歇,御学堂之内,唯有他不管刮风大雨不管生病受伤从不曾错过一次教习。
为了动心忍性,他每日坚持练习书法;为了懂得谋略,他将刻满兵法的竹简翻烂;为了获得先帝唯一留存下来的高太妃的认可,他专精于技巧,放洒于写意,终于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水墨丹青,在百花会上轻易获得了魅首。
他所做的这些努力,却不过换来父皇轻飘飘一句,不务正业。
若家国社稷方是正业,那他赵慕便真的来司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