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神殿,路德文也顾不得官仪,提起袍子就往西阳道士所在的轩辕宫跑去。
要见西阳道士远比见大国师还难。平日里他几乎是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炼丹和研究药理之上,若没有急事,身份又是特别重要的人,断断乎是见不上他的。
路德文运气好,到了轩辕宫,正撞上西阳道士在给徒子徒孙们授课。把来意说明之后,西阳道士讶然道:“蚀银草吗?怎么会有人用这东西?”
路德文道:“这也正是下官来请教大师的原因!”
西阳放下书卷,打发了所有的徒子徒孙后,道:“尸体还在么?我想看看!”
路德文见西阳道士竟然愿意亲自去检验尸体,当真是喜出望外,道:“在,在,都停放在刑部呢。大师现在就去么!”
西阳道士道:“自然现在去!”路德文说他开了车来,可以坐车去,西阳道士也没有拒绝。
火速赶回刑部,路德文还客气地请西阳道士厅上奉茶,西阳道士横了他一眼道:“路大人,我知道你忙,就别闹这些虚文了。”路德文显得有些尴尬,道:“既然大师发话了,那下官只好失礼了。这边请!”
正往前走,就撞见三名法师在公差的陪同下出来了。三名法师一见着西阳,忙躬身行礼,口称师尊。西阳一见他们,就问道:“果真是蚀银草么?”
领头的中年法师道:“回师尊,弟子抽取了多具尸体的样本进行化验,确系蚀银草无疑!”
西阳显然并没有就这么认定了,只是嗯了一声,便让路德文带路去停尸房,三名法师也随后跟了上来。
没料到到了停尸房外后,西阳并没有立即进去,站着看了半晌,道:“这里地气阴煞,不适合建停尸房。改改!”
路德文一怔,道:“这,大师,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西阳道:“问敢路大人,停在这里的尸体可有出现诈尸的情况?”
路德文一怔,道:“怎么没有?这,原来是地势的原因么?”
“你这刑部本就建在地煞穴上,而这里又是煞中之煞,自然容易出事!”掐了几下指头,道:“改在东南角上吧。那里干净些!”说完,也不管路德文同不同意,就不再言语了,一头钻进了停尸房。
天气冷,尸体根本不用冷冻也不会变坏。
西阳道士蹲下身去,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随手一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工具,就在尸体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来。扳开伤口看了片刻后,西阳伸出手来,也不知道要什么。还是他的弟子知道他的心意,递上了一只匣子。
西阳接过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长针来,从尸体的心脏部位扎了下去。拔出来后,针的上半部分变成了黑色,下半部分依旧锃亮。他这才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蚀银草。”闻了闻长针之后,噫了一声,道:“怎么还有**草的成份呢?”
598 血案(四)
他的三名弟子一愣,道:“这个,弟子们没有发现!”
西阳又伸手要东西,弟子递过一只银瓶。西阳拧开瓶塞,用指甲从瓶里挑出了一点白色的粉沫,洒在了割开的伤口之上。片刻间,白色的粉沫就变成了浅粉色,并散发出淡淡的悠香来。
三名弟子见状,道:“果然是**草。难道这些人都是在迷倒之后再被人杀掉的?”
路德文听着他们的对白,脑子里迅速地勾勒出整个案件的轮廓。
西阳再试了五具尸体,莫不都是如此。便忍不住叹道:“这人好高明。”接过弟子递上来的毛巾,擦干净了手,道:“路大人,这些人都是死于裂阳掌下。而在死之前,他们都食用了添加有蚀银草汁了**草成份的东西,以至于在毫无抵抗力的情况之下被震碎脑髓而死!”
一听西阳道士叫出了裂阳掌之名,路德文惊诧之余,便知道这案子已经破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一方面是基于自己的逻辑推理,另一方面是基于对神殿权威的信任。排云盟总共一百六十八人进京,忽拉拉的一个晚上,一百六十七人全死了,唯独不见了新上任不久的盟主石问玉。一开始他还怀疑石问玉是不是死在了其他地方,或者当天晚上事发的时候,石问玉不在,因此逃过了一劫。案发才一天一夜,石问玉的下落还没有查到。他已经不去想为什么会有人精心制造了这起事件,又有什么目的,他相信肯定有什么阴谋正在暗处发酵,如果不能尽快破案,朝廷将在这起年关前突发的凶杀案里失去先机。
而这些,都是缘于他有刑侦工作岗位上干了快三十年的职业直觉。
当然,他最担心的还是有人故意设出来的这个陷阱,目标是坐在凤鸣宫里等着他们破案的那位!隐隐有这个念头冒出来,路德文就会感到脊背间涌起一股子彻骨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所以,他把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时间都用到了整理破案的线索上,生怕自己想得多了,想出一些连他都感到恐惧的事。
裂阳掌的名字他当然知道,是神拳鲁观海看家本领。杀敌制胜时虽从不以震碎人的脑髓而闻名,但隔空碎物却是易如反掌的。练到鲁观海那样的境界,一掌下去,将人的脑髓震得稀烂而不伤及骨头皮头根本不是难事。当然,整个江湖中懂得隔空碎物的高手多的是,三圣五老七宗师都能办到,但结合整个案情和西阳道士的结论来判定,鲁观海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了!
“大师,当真是裂阳掌么……”路德文知道质疑西阳道士的话显然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但兹事体大,他不能不质疑。
西阳道:“你摸摸所有人的头顶,看看是不是软软的,尚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