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恕不出所料地回家了。
他睁开眼时还没反应过来,维持着那个要向谢今朝说话的动作向前探着身,心脏急切地跳动着,紧迫得像在与死神争分夺秒,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啊,又是猫了。
他僵硬地放松了身体,身体瘫成圆润的一张大饼,只剩个尾巴尖还在身后不耐地摆动,昭示着当事猫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美丽。
窗外绚烂的灯光将他橙黄的身躯映得暖意茸茸,刚刚在车上他觉得这些光有多漂亮,这会儿就觉得有刺眼;他身临其境地感受着谢今朝每天晚上独自一人的孤单寂寞,心想: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没意思。
谢今朝家里没人,唯一能让他想点办法利用一下的齐胤约莫是刚走,走前应该察觉他们就要回来了,还贴心地给倒了杯热水;
此时玻璃杯上方袅袅地冒着热气,孤孤单单作为茶几上唯一的热源立在那里,让他立刻就联想到自己昏过去之后的谢今朝;千算万算,以为被上天眷顾才敢留下承诺,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违了约,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干脆在十二点睡过去好了,至少谢今朝那时不是一个人。
瞧瞧他季恕都自以为是地干了点什么好事:深夜的车上,留谢今朝孤立无援,在对方还明显因为直面阴影而心理脆弱的重要关头;现在好啦,今晚所有全部功亏一篑都是轻的,万一谢今朝出了什么好歹,他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儿?
他的心高高悬着,反复焦虑地推演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在此期间近乎将谢今朝的家翻了个底朝天,可也没找到什么能够用以联系的工具;再加上上次齐胤把家门给弄坏,转手换了个更结实的密码锁,门内门外他一只小猫都没力量打开,哪怕他现在想跳下去,可就连窗户——窗户他都推不开!
他一头撞死算了!
在他正冷静思考如何去绒绒照片前以死谢罪的紧要关头,大门终于开了,被他牵挂着的谢今朝带着熟睡宛如一具死尸的他自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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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常年不运动,一运动就差不多把半辈子的债都给还上了,搬这么一个大高个显然费了不少力气,但还是敬职敬业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昏睡的人丢在沙发上,自己才一屁股往旁边一坐,咕咚咕咚地坐在旁边喝水。
季恕围着他脚边转,对这种我看我自己的灵魂出窍视角已经适应良好,正暗自琢磨对方这种表现到底是对劲还是不对劲,齐胤又拨电话过来;手机在旁边睡得死沉的他自己衣服兜里直震,猫和电话对面的人都巴巴地等着,谢今朝一直等到快挂断,才懒洋洋地接起来道:“你又干嘛?”
“小季啊我想了想——今朝?季恕人呢?”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谢老师不乐意,“齐胤,还是你准备让季恕做我师弟?”
齐胤愣了一下,跑题跑得很快:“我宝,咱今天怎么还能说长难句了,咋出门一趟语法有大突破呢?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报补习班?”
“你有病,吧?”谢今朝又开始一句话崩几个字,“那样太费劲,有限额。”
“你当自己银行卡呢还限额,”齐胤被逗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季恕呢?你帮我叫他一声,别闹了,我真有事要和他说。”
“睡着了,”谢今朝捧着手机,往旁边看了一眼,“他今晚,好像喝了点酒。”
齐胤和变成猫的季恕俱是一愣,谢今朝就趁着这个空荡继续说:“我闻到了酒味,很重,应该醉了,所以在车上,就睡着了。”
这下季恕想起来了,当时谢今朝跪在奄奄一息的狗身边,他脑子就开始一片空白,只剩下不能让对方一个人面对这么个念头,所以蹿得非常快,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是因为过于着急,撞翻了崔老板的一杯白酒来着。
这杯来自崔老板的白酒撒在他的前襟,化作一阵猛烈酒香,在孤单寥落的车上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阴差阳错地让一切都合理化,救了他们两个人。
“是吗?”齐胤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他还挺清醒的,除了最后有点奇怪,问我圆圆怎么样……能怎么样,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旁听的季圆圆:“……”
“正常的,”谢今朝倒是对此接受良好,“上次我们捡他,不也是醉了?可能是一杯倒。”
季恕再度:“……”
他在谢今朝心里的人设原来就这么奇怪吗?什么一杯倒,什么醉汉人设!那不都是有原因的么!
这下季队长真的听不下去了,气得在旁边直喵喵叫,引来谢今朝充满疑惑的一眼,不过一人一猫没能对视太久,因为齐胤“哦”了一声,像是也接受了,只说:“那算了,我等他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你告诉我,我转达他。”谢今朝不让对面的人挂电话,“你先告诉我。”
齐胤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谢今朝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才听见那边叹了口气,说:“行吧,本来想先商量一下,至少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我确实有想让季恕成为你师弟的念头。”齐胤道。
谢今朝一顿,刚要拧起眉头,对面却好似察觉了他在想什么似的,连忙补充:“不是…不是像何宣云那样!我肯定不会用那种手段,我就想先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再就各种细节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