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你记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季钧?”
季夏只是想了一下,道:“钧城。”
“当时什么状况?”燕赵歌追问道。
“我是钧城人,城破了之后,因为吃的和水都不够,我爹娘将我藏进了地窖里,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季夏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边想着一遍慢慢地答,时间太久远了,她当时年岁又很小,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怎么清楚,要慢慢地回想才能记起来。“我在地窖里藏了不知道多少天……七八天?好像是,一直到吃的和水都没有了,才爬出来,钧城那时候已经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我发现匈奴人已经走了,才大着胆子往外跑。城里都是尸体,我挨家挨户找吃的,在一家的地窖里找到了季钧。”
“地窖里?”
“对……对,是地窖里,我记得他当时摔得头破血流,整个人都是晕着的,而且很虚弱,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那他当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季夏摇了摇头,道:“那个地窖很深,要用很长的梯子爬下去,我觉得可能是爬下来的时候没扶稳,摔下来磕到了脑袋,问什么他都答不上来,就记得钧城。之后来府里之后就成了他的名字。”
所以才叫季钧?
燕赵歌皱起眉头,先不论陈轻为什么会跑到匈奴去,应该是季钧知道自己养不了孩子,就将陈轻送人了,然后陈轻又不知道怎么落到了匈奴的手里,再之后季钧在地窖里躲着,然后爬上爬下的时候失手摔了下去,撞到脑袋,忘了先前的事,等他死之前又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要埋长命锁?
大约是因为那块长命锁是金子做的。
稚子怀金过市,恐惹杀身之祸。
“公子,是季钧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燕赵歌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好像是找到他生父母了。”
“真的?”季夏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
“还不是特别确定,先不要和季钧说。”
等季夏出去,燕赵歌又长长叹了口气。
长公主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陈轩陈轻都找到了,不和陆成侯讲的话说不过去,万一某一天谁发现了这件事,又发现长公主知情不报,就要和陈家生间隙了。可若是说了,陈轻怎么样无关紧要,他的身份反而对大晋有利,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将来说不定还要嫁个出身好的宗室郡主给那个匈奴小首领,以此来安两方的心,但有了陈轻的身份,大晋皇帝的表哥是匈奴首领的继父,这关系不能更牢靠了。
只是季钧的身份……如果哪一天他想起来了,又改了主意,那事情可就太麻烦了。
怎么想都不好弄。
只能按长公主说的,先在长安县衙把季钧卖身的记录销掉,大晋仆人的卖身契向来一式三份,一份在主人家手里,一份在仆人手里,一份在各地当地县衙存档。销掉长安县衙那一份,之后再在琅琊找一家陆成侯宗族的远亲,要没了踪影的那种,若是去过北地更好,将季钧的名字写上去,这样对外也好有个托词,只说是人家将孩子托付给了蓟侯府。
至于外头的人信不信,与她何干?
内府送来的嫁妆不需要再打点,送来之后除了宴宾客那天之外就没有打开过,直接原封不动地抬过去就可以了。燕宁康临时借给她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他这月休沐回来后看到是些什么心情。
“公子,都收拾好了,我们今儿就搬吗?”季峥一身汗水地进来,脖子上挂了条毛巾,看着燕赵歌问道:“您要不明儿再搬?小公子早晨来过一趟,抹着眼泪走了。”
燕赵歌犹豫了一下,道:“不,就今儿,箱子封好就直接抬过去。外面盯着府里的不知道有多少,记得嘱咐下头的人,路上无论谁问什么都不要答,,管好自己的嘴。”
季峥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阿越。”
燕宁越住在临原郡主的院子里,直接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但燕赵歌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季钧季铮季夏,她们三个都在忙,她干脆请画水帮忙跑一趟,左右也只是传个话而已。
画水欣然去了。
燕赵歌在临原郡主院子外头等着。
没过多久,画水领着燕宁越从院子里出来,燕宁越眼皮子还是肿着的,明显是大哭了一场,他看着燕赵歌,嘴巴瘪了瘪,又有要掉眼泪的架势。
“哥哥……”
燕赵歌将他抱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哄着他道:“怎么哭了?”
“哥哥你不要走……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燕宁越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他趴在燕赵歌肩上,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燕赵歌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道:“就算我走了,我也还是你哥哥,怎么会不回来呢?”
“可、可我问过阿娘了,阿娘、阿娘说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了,除了、过节祭祖你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