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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幕 离魂(第2页)

“不可能了。初九对我下跪是将我错认成了他,他们对他如此尊重,以至于以命相搏也不肯招供,所以导致这场惨案的契机还会是什么?”

答案早已在呼之欲出的近处,只是被众多迷雾般的线索掩盖了。

人血馒头。

叶白默念着答案,望向列缺孤清的侧脸。

“那夜乾元听不到三弦琴声,是因为叶君行卖了他的命。因他的死亡使得初九三人暴走,以心易心,以命易命。”命之一字从列缺削薄的口中轻轻吐出,似有千斤之重。他趴在地上摸索泥土,刻意埋头掩饰神情,“挖心案凶手的确是初九、七七和江二三,但被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只有春梅因为某种缘由而逃过一劫,最终被黑影杀人灭口。因此黑影熟知仁义堂内情,他是来善后的,这个帮凶至今逍遥法外。”

“喂!”

“嗯?”列缺见叶白凝视着自己,唇边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莫名无力的笑意。“三弦声断的那夜你在何处,还记得吗?”列缺忽然被点醒了,似被刀在胸口剜了一下。“朱雀堂……如果那时我认出她,想起他,也许……原来上苍给过我最后的机会,可是我转身离去了。”他为曾做的一切感到徒然可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有生命都会离去,该告别的告别,该放下的放下,想明白了就不必活得太累。”“不,世间事也许每一件都是闲事,只除了生死。”“孝陵卫怎么也看不穿生死?”“正因为是孝陵卫。”

雨水从天窗滴滴答答落下,悲伤与愤怒在列缺心中交替升腾,死气沉沉的前半生因想起他而回光返照。列缺迫切地想保护他,即使他只剩一堆白骨。在这幽暗之地,小光是唯一心智正常之人,若不装疯卖傻必定早遭毒手。他在绝境中熬过了这么多年,不仅不露马脚,还使疯子们心悦诚服,这份发自心底的纯真尊崇连刑部重刑也不能妄加改变。那他留下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他是怎样的“光”才能照亮如此漫长的黑暗?

找到尸体才能将惊天罪行公之于世,可是你在哪里?列缺感应不到。何事悲酸泪满巾,浮生共是北邙尘。他时不见北山路,死者还曾哭送人。远行的灵魂回头吧,此间有人牵挂。当初罗恒带了一队人马像篦子一样将石房翻来覆去篦了一遍,几乎掘地三尺亦无线索。

列缺失望起身,就这一抬头纵观到了屋内全景。他愣住了。他快步走至门口,往屋内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幽长的走道,两边是一个个小格子房间,其铺成的风格布置正与聂府完全重叠。他遽然回头盯着天窗。“怎么了?”“那不是天窗,那是一块镇山海。”“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海,只有人命,有什么好镇的?”“但凡死者煞气很重的陵墓,都需开一出纳口作为气的出口,以趋吉避凶,否则离魂不去。这出口需以通透之物制成,位在大门正对面,或者压一块泰山巨石来威慑。”列缺轻笑一声,“原来你叶君行也怕鬼吗?”

天欲晚,雨渐停。列缺和叶白勒马停在一处泥泞的山路上,遥望紫金山宽阔平缓的南麓,山峦层叠,云雾缭绕,夕阳从浓厚的乌云后射出漫天燃烧的金光。叶白扬鞭指向南方山腰,道:“那里竹林密集之处就是仁义堂。”他微移到上方,“那里松柏呈枯黄色之处应该就是石房。”列缺也望见了山顶灵谷寺的耀目佛塔,青山已被暮色埋葬,宁静中依稀传来悠悠牧笛声,将天地伪装得深沉安详。“《葬经》有云:魂而有灵,无不知也,山南山北,永不相见。山南……”列缺望向南方的仁义堂,又转向北方的山坳,“山北……”不可相见之地,便是葬地的方向。两人策马向北方驰去。

纷乱的马蹄踩在石板街的水潭中,刑部官兵打马而过,溅起的污水令行人避之不及。

厨房里香气蒸腾,藤盘上放满了饺子,个个饱满晶亮,列风兴致勃勃地煮好了汤底,举起勺子正要尝,却见汤水中震荡起层层涟漪。他闭目窃听,一阵气势汹汹的马蹄声已快到家门口了。老了,若是二十年前他们一到溪边他就会觉察到。列风蓦地睁开眼,双目凌厉。

“开门!”

罗恒带着两队官兵踢门闯入。

几间屋门都开着,一缕缕白烟不时从厨房的烟囱里冒出来。刘毅拔出剑拦在罗恒身前,谨慎地推开厨房门,率先冲进去。锅里的浓汤正沸腾四溅,饭桌的砧板上盛气凌人地竖插着一把菜刀,人已不知何处去。刘毅试着将其拔出来,但菜刀就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厚黑的云层遮蔽了星光,风声里夹着凄厉的虫鸣,紫金山被锁在阴森可怖的浓雾中。远远可见两支火把微弱的光,列缺和叶白牵着马沿着山腰并排而行。仁义堂背山、面水、向阳,是风水上的极佳之地,所以列缺要找的葬地应是一处面山、背水、避阳的低洼之地,一处极凶之地。“你在仁义堂待了多久?”“一年。”“那你何时见到……见到他的?”“四年前。”列缺越发猜不透叶白的来历,继续追问:“你说聂冰不允许你去石房,所以没有去过,但你又说见过他,这不是自相矛盾?”“这并不矛盾。”叶白闷闷地笑了,“我不能去石房,他却可以从石房里出来啊。”列缺诧然停步。“我跟踪过叶诚,我也可以跟踪其他人,比如春梅。”叶白一向淡漠的脸孔上浮现些许忧愁。他不愿想起往事,尤其是面对列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列缺追根究底的目光仿佛正剥除他的铠甲,令他连牙齿都在发颤,腰间的面具随着夜风不安地摆动。“我不是有意戳你的伤疤,但我急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列缺焦躁道。“嗯。”叶白低声道,“这世上多的是男人强暴女人,但偶尔也会有女人强暴男人……就是这种事吧……”一瞬间,列缺直瞪瞪地看着叶白,浑然失去力气。“对不起,我没有出手相助。一直套我的话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我都经历过旁人无法想象的残酷,应知最重要是保全自己,可你非得往上撞,撞到头破血流,在我眼里你还是个迷途不知返的人。”叶白从他面前走过,朔风吹来,树枝咯咯作响,将他的话吹散在空中。

列缺望着山顶,声音酸涩地叫住他:“等等,我们到了。”叶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此处山坳坐北面南,被四座山峰环绕,呈一只天然闭锁的铁桶状,山脚下有一片枯萎的白桦林,枝条嶙峋伸向天际,这光景好似无数恶鬼在地狱中挣扎求生。

“行煞,枯树杂陈;理煞,双数主死;气煞,四季阴冷;光煞,磷火盈盈;色煞,腐色玄黑。”列缺捡起一块石头勐砸向石壁,回声交错撞击,令人聋溃,“声煞,回声不绝。六煞皆全,没有比这更不祥的地方了。”

列缺不敢肯定叶君行会如此大胆地藏尸,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不仅如此,他怀有更深的不安。仁义堂行医三十年,究竟制造了多少人血馒头?葬地里将会有多少白骨?但叶白茫然四望,一具尸体也没看到。“所以在哪里?”“你脚下。”叶白悚然连退几步,下意识将火把迎向前方。夜幕遮掩了危险,就在距他脚边不到三步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洞穴,漆黑的洞口宽三十丈开外,如魔鬼之口般朝天大开,其下幽幽,深不见底。洞中之物被脚步声惊醒,成群的乌鸦突然之间窜出洞口,直上天际,哌哌叫着盘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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