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骨架极其粗大,但身体很瘦,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赘肉,那件绛色的僧袍套在他身上,仿佛是被挂在晾衣杆上一般,晃晃荡荡,不停滴水。
“你们怎么样?要不要紧?”林轩又问。
这人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多岁,双眼炯炯有神,带着非同寻常的豪迈气概。
“我没事,格桑,你有没有事?”他问。
那少女摇摇头,跑到骏马那边去,拉住缰绳,想把它扶起来。不过,看样子那匹马的前腿都折了,挣扎站起,随即又悲鸣着扑倒。
“小兄弟,你是谁?”这男人问。
林轩坦诚回答:“我姓林,是雄巴村的医生。”
男人陡地提高了音量:“姓林?是不是林轩医生?”
林轩在阿里地区口碑极好,许多藏民提起他来都赞不绝口,所以男人那么说,他并不感到惊奇,只是轻轻点头回应:“是我。”
男人反手一抓,扣住林轩的手腕:“林医生,救救格桑。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救她。她脑子里藏着极重要的秘密,事关地球人生死。救活她,你会得到一大笔报酬,记住,她的名字叫‘格桑’,记住——”
男人张开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呛咳着倒下。
林轩二次再去扶他,才发觉他胸口有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直径超过一个成人的拳头。
“喂,你是谁?她有什么病,我怎么治她?治好以后再怎么样?”林轩连叫。
男人的喉结急促地颤动着,张着嘴,却只发出“嗬嗬”之声,毫无具体意义。
林轩双手齐出,弯曲如空鼓,轻轻叩击男人的两侧太阳穴。
这种手法,能够刺激将死之人的脑力,人为地促使对方进入“回光返照”的弥留状态,将最重要的话表达出来。
果然,男人急喘了几次,几乎是不间断地说了下面一段话——
“就在冈仁波齐峰里某个地方有一座诡异之极的地下建筑……那地方真实存在告诉组织所有情报都是无比正确的……只有解开格桑脑子里的伏藏才能打开进入神山的通道……有内奸有内奸有内奸被德国人收买了所有资料外泄每个潜伏者处境都很危险……看那本书一切答案都在书里我们要相信一切传说……”
林轩努力倾听,并记下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直到那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种时刻,林轩唯有连连苦笑而已,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为什么会找自己治病却不给任何线索。
他确信男人已死,只好颓然放手,起身叫那少女:“格桑,快过来。”
少女只是低头拉那匹马,对林轩的话充耳不闻。
林轩只好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缰绳接过来。
少女仰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悲哀。她没有流一滴泪,但林轩却感觉到了她心底的无限痛苦。
那种眼神像尖锐的针,一下子就刺中了他柔软的心。
“格桑,你的朋友死了,去看看他。”林轩说。
少女努力看着林轩的嘴唇,等到林轩重复第二遍,终于弄懂了他的意思,便转过身,向那男人跑去。
“原来,她竟是个聋哑人。”林轩感叹。
天真无邪的少女犹如世间最美的花朵,可惜天不作美,让她遭受灭顶之灾,身体出现了如此重大的残疾,令林轩扼腕叹息。
少女跪在男人身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林轩观察那匹马,马肚子上竟然也有洞穿的恐怖伤口,本来是白色皮毛,全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男人死,这匹马也救不活了。
“走吧,我们去有灯火的地方求救。”林轩拍拍那少女的肩膀。
少女一动不动,嘴唇微微噏动,似乎是在念经祈祷。
林轩有些无奈,那男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少女又是聋哑人,提供不了什么资料。面对这一死人、一死马,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大约半小时后,一辆吉普车的光柱划破了暗夜,成了林轩的救星。
吉普车上坐着两个人,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怀里还抱着一支*。
原来,他们是巡湖的管理员,属于普兰县环境管理局。此处的位置是在拉昂措湖的正西边,靠近布萨隆巴村。
林轩记起来,自己曾到过那村子,但却是在白天。藏地除了大山、大湖就是荒漠,没有明显的参照物,大部分人都会在暗夜里迷路,不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