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尼尔正在和老乔治深入地交谈。福尼尔看起来怒气冲冲。
“警察就是这样,”老乔治的声音嘶哑低沉,“同一个问题问个没完。他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迟早有人放弃诉说真相,干脆撒谎算了!当然,是大家都同意的谎话,适合各位‘先生’记录下来的那种。”
“我想要的不是谎话,是事实。”
“没错,我告诉你的就是事实。夫人离开英国的那天晚上,有个女人来见过她。你给我看了那些照片,问我能不能从中挑出是哪个。我说了——我一直都这么说——我眼力差,天色又黑。我并没有在近处看到她,即使她现在在我跟前,我也未必能认出。我已经告诉过你四五遍了。”
“而且你甚至不记得她是高是矮,皮肤是黑是白,还有年龄如何。这很难让人相信。”福尼尔尖刻地说。
“那你就别信。这关我什么事?和警察搅在一起就没好事儿。我觉得丢脸!如果夫人不是死在万米高空中的飞机上,你大概会假设我,乔治,把她毒死了。你们警察就是这个样子。”
波洛抢先走到愤怒的福尼尔跟前,轻轻拍了拍他。“来吧,朋友,肚子在抱怨了。去吃一顿简单而令人满意的午餐,这就是我开给你的处方。我建议点蘑菇煎蛋,诺曼底比目鱼——配萨吕港奶酪和几杯红酒。点哪种酒好呢?”
福尼尔看了看表。“没错,都一点了。和这个木头脑袋说话……”他悻悻地瞥了一眼乔治。
波洛友善地对老人一笑。“我能理解。那个女人不高不矮、不太黑也不太白,而且不胖不瘦。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一件事:她看起来时髦吗?”
“时髦?”乔治惊讶地说。
“我觉得她很时髦,”波洛说,“而且我有一个想法:她穿泳装会很漂亮。”
乔治瞪着他的脸。“泳装?和泳装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想法。一个可爱的女人穿上泳装之后会更可爱。你不同意吗?看这个。”
他把一张从画报上撕下的照片递给乔治。有片刻的沉默,老人现出极细微的惊讶表情。
“你同意我的意见,不是吗?”波洛问。
“他们看起来不错,这两个人。”老乔治说着把插画递回去,“这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穿。”
“哦,因为如今人们发现晒太阳对健康有好处。我得说这确实大有好处。”
乔治以他嘶哑的声音咯咯笑起来。当波洛和福尼尔走向充满阳光的街道时,他也离开了。
在享用波洛所建议的那一餐时,这个小个子比利时人拿出了那个黑色小笔记本。
福尼尔很兴奋,尽管还对埃莉斯有一点生气。波洛指出了这一点。
“这很自然,非常自然。警察二字对那个阶层的人来说总是很可怕,会让他们卷入自己一无所知的那个世界。这在任何国家都一样。”
“这就是你的优势。”福尼尔说,“私人侦探从证人那里,总能弄到比官方渠道更多的东西。但事情总有两面。我们有官方的记录,有整套运作体系。”
“所以,让我们密切合作吧。”波洛微笑道,“这盘煎蛋真是美味。”
在吃完煎蛋,等待比目鱼上桌时,福尼尔翻着那个黑色的小笔记本,然后往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一条。他抬起眼睛看着波洛。
“你读过这个了,对吗?”
“没有,我只粗粗看了一眼。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从福尼尔手中接过笔记本。
当奶酪上桌时,波洛把本子放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有那么几条有意义的记录。”福尼尔说。
“五条。”波洛说。
“我同意,五条。”他从笔记本上读出来。
“CL52。英国伯爵夫人。丈夫。
“RT362。医生,哈利街。
“MR24。假古董。
“XVB724。英国人。挪用。
“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
“很好,朋友。”波洛说,“我们想到一块儿了。笔记本里所有的记录中,我觉得只有这五条与飞机上的乘客有联系。让我们一条一条来分析。”
“英国伯爵夫人。丈夫。”福尼尔说,“这可能指的是霍布里夫人。我们知道,她是个赌徒,极有可能向吉塞尔借钱。吉塞尔的客户基本上都是这种类型。‘丈夫’这个词可能有两种含义:也许是吉塞尔夫人希望其丈夫为她还债;要么就是她抓住了霍布里夫人的什么把柄,威胁要告诉她丈夫,以此来控制她。”
“完全正确。”波洛说,“二者都有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第二种,而且我有把握打赌,在吉塞尔出门的头天晚上,去拜访她的就是霍布里夫人。”
“哦,你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