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在听我说了。哎,天哪,我多么希望事情到此为止。这件事很可怕,如果不提,这一刻本来该多么美好啊。我坐在她的床尾,她依然睡眼惺忪,靠着枕头躺在床上。我们以前常常这样,在过去,我每个早晨会过来找她聊聊前一天晚上的娱乐活动,谈谈每个顾客的性格、优势和缺点。我们当时真是亲密无间,但后来成功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裂缝。但现在不是追昔抚今的时刻,因为往昔充满了欺骗和背叛。
“别的?什么别的?”我见到她提起了精神,“快跟我说。”
于是我说了。我说了好一会儿仍无法正视她,因为重新提起这么痛苦的事情令人十分难过。但我还没说到我拿着铁叉到她房间里去找那本书,她就大叫起来。
“啊,天哪。”
“没事啦。没事啦。”我打断了她的话头,“我没找到它,不意味着它已经被卖掉了。”我到底在宽慰谁呢?“我认为……”
“不是啦。”
“我认为她把书带到穆拉诺岛了。我觉得我跟踪她的时候,她袋子里装的就是那本书。如果我们……”
“不是的,布西诺,不是的!”这时她从床头扑过来,拼命抓住我的手,“别说了!听我说。”
“什么?”
“她……她没有得到它。疏浚船没有得到那本书。”
“什么?你说什么?”
“她没把书拿走。”
“但怎么……”
“因为我把它拿走了。是我拿的。”
我当然听到了。她这句话说得够大声的。我当然听到了。“什么?”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是我拿走的,哎呀,天哪,我拿了那本书。你生病那天。那天我们吵架了,你冲出去,直到夜里才回家。我非常生你的气。我气你……太傲慢,太自以为是。我拿了钥匙,走进你的房间,走到书架前面,找到它,然后把它拿走了。”
“你!”
她的话像一块血迹在我们之间的床单上越变越大。那本书没有失窃。我们曾经遭到抢劫,曾经被人背叛。但现在我们彼此背叛。疏浚船拿走了我们的宝石,但小姐拿走了我们的财富。现在轮到我大叫了。
“布西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自己想把它拿走。”这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停了一下,犹疑着说道,“我……我想拿它给维托里奥看看。”
“维托里奥!”我冲口说出他的名字,“你拿它给维托里奥!”这时我的声音变成了嚎叫,像是夜里被刺刀逼到角落的动物发出来的。天哪,我在这里处处都受人欺骗,我的世界已经轰然倒塌,而他还要从一堆废墟中探出他的狗鼻子来嘲笑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说过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其实没关系的。因为他没有看到那本书。你在听我说话吗,布西诺?我拿了它,但最后我没有给他看。因为正是那天晚上你不让他进来。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了。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我痛得发疯,她则怒不可遏。
“布西诺,”这时她降低了声音,几乎是温柔地对我说,“布西诺。看着我。求求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我会把它放回去的。我会把它放回去,这样你就永远不知道了。因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和我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病让我恢复了理智。你知道的,对吧?”她停了一下。“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但那个时候……天哪……我怎么说出来的?当时,哎,我之前从来没碰到这样的事情。啊!喂,你知道的……你一直理解我怎么会这样的。你知道我一辈子都在违心陪一些男人做爱。你知道我们依靠男人的欲望过日子。自从我十四岁那年起,我就看到男人沉浸在欲望之中,被欲望逼得发疯,为它发火,甚至因为它而失去了人性。但我从来没有亲自尝到过爱情的滋味,我是说……也许年轻的时候跟皮埃特罗在一起感觉到一点点,但我们当时只有心灵的交流,没有肉体上的苟合,妈妈发现之后,又立即把他赶走,后来我很生他的气,那种感情也就消失了。而在他之后,我中间又接待了很多别的男人。”
她停下来不说了,泣不成声。我抬头看着她,发现她泪水涟涟。
“你说得没错。他当时是个孩子,现在也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哎,布西诺,但他身上有某种东西。啊……我说不清楚……因为那些字眼已经被滥用了,但我确实感觉到了。天哪,我怎么会感觉到的!就是那种人们情愿好不了的相思病。我知道它也许是我的惩罚。我曾经感受到它。所以在我这辈子剩下的日子里,当我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时候,我会知道自己在怀念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