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伞下的男人先开的口,听起来很急促,怕错过什么一样:“傅先生,是,是你吗?”
傅卿云顺着他的话,停住了继续往上迈的脚,往下退了两节台阶,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微微偏头,刚刚的想法再一次跳出来。
傅卿云挑眉问伞下的男人:“你,看得见我?”
黑色伞檐微微向上抬了抬,男人的脸整个露出来。
长密的睫毛低垂着,湿漉漉的,眨一下眼,下眼睑也沾了几点细小的水珠,棕色瞳仁依旧涣散,眼里溢了几分瞎了很久的浊气,那是失明人的特征。
但那丝毫不影响男人精致的面容,反而像是老天太过嫉妒,带走了他的光明,也压制住了他身上的几分妖气。
“看不见的,”伞下的男人开了口,声音清冷,“但我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傅卿云说着,往旁边又挪了一点距离,男人的脸也跟着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些角度。
“感觉到你,”男人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直白,重新低下头,“傅先生,好久不见。”
这样的开场白太老旧,没有花样儿,这些年,那些一门儿心思想往傅卿云床上爬的男人并不少,“好久不见”这句话,傅卿云已经在各种场合,听了太多太多遍。
漂亮。
是傅卿云对瞎子的第一印象。
有意思。
是傅卿云对他的第二印象。
傅卿云眼尾漾着笑,又想到,瞎子看不见他脸上看穿一切的表情。
“我好像,并没见过你。”傅卿云直说。
男人脖颈又垂了几分:“傅先生,贵人多忘事。”
傅卿云轻笑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程离。”男人唇瓣轻启,声音轻缓,不急不躁,“禾字旁的程,离别的离。”
倘若别人这么说,傅卿云顶多敷衍两句,但现在正在兴头上,突然想逗逗他:“那你跟我说说看,我什么时候见过你?我的记忆里,并没有程离这个人。”
程离听完皱了皱眉,手心用力捏了下盲杖,盲杖跟地面摩擦出声音,他又很快松了力道,脸上紧绷的表情也很快消失不见。
程离一直偏着头,像是在回忆,几秒钟后才回答:“五年前的夏天,岚城飞行学院六十年校庆,傅先生作为特邀嘉宾,在学校礼堂演讲的时候,我是那晚的校庆主持人,给您递过话筒,小事,仅一面之缘,傅先生不记得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