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明说:“是呀,刊物怎么能这么办?《场》杂志之所以能在国内外拥有如此广大读者,如此巨大影响,就是因为刊物无论议政、议经、议文,都敢于讲真事、讲真话、讲真理,旗帜鲜明,尖锐泼辣,而方法又是文学的、艺术的,文采飞扬的,情感洋溢的,引人入胜的嘛。照现你们现在这样文件汇编式办刊,谁订?谁看?叫我,我就不订不看。”
刘玉屏不无讥讽地说:“我们这是政治家办报办刊嘛!”
白东明说:“高明的政治家也不会如此办嘛﹗何况即使从推动我国民主与法制建设角度、政治文明建设角度看,像《场》杂志这样一本影响巨大的刊物,其积极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嘛!”
欧阳亚男不无所指的说:“是啊,高明的政治家应该做如是论,蹩足的政治家呢?恐怕也就只能是如此这般办了。”
白东明知道欧阳亚男是说杨大康。对杨大康其人,白东明实在不想论及,何况是在刊社人面前。于是,白东明有意回避开了。
白东明问:“现在社里情绪如何?”
刘玉屏说:“刊物发行下跌,如果作为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现象,倒还不怕。最糟糕的也就是社内情况令人担心。《场》杂志社从老唐到老驮好不容易培育起的这支队伍会不会散了?形成的这种正气精神会不会消失?”
白东明问:“现在已有动向?”
欧阳亚男抢着答道:“并非是不是已有动向问题,而是已经是一个实际问题。去年关凯判刑,已经把全社许多人的心给伤了,许多人就在思谋着调离,现在老驮停职检查,更是雪上加霜。最近,按省委指示又要准备着手整顿,现在人们连议论本社的事都避讳了。一种互相提防、人人自卫的心态正在悄悄滋长,只怕发展到后来,就是互相揭发、人人告密了!”
白东明问:“关凯?就是揭露假旱作的那个记者吧?”
刘玉屏、欧阳亚男同时点头。
突然,刘玉屏悄声问白东明:“白处长,您看老驮会给个啥处分?”其实,他本来想说,你原来在省纪检委工作,知道有老驮什么消息吗?想了想,觉得那样问,显然是不妥当的。
白东明摇摇头,但刘玉屏这一问,也提醒他,应该回纪检委一趟,顺便探探公孙龟年的处分情况,说不定还能在自己的老工作单位,额外再募集点扶贫资金和物资。另外,白东明还想到,老首长马斌,在他下乡前就和他打过招呼,回来一定要去他那里一趟,老人想了解一下儿子冯其山摔了跟头的这个河阴县,现在的发展变化情况。这也是不能不去的。白东明曾在马斌任省委副书记并兼任组织部长时,给马斌当过一年多时间的秘书。
后来,刘玉屏、欧阳亚男又问了一些公孙龟年的情况,白东明都说很好,他没敢把公孙龟年犯那种奇怪病的情况告诉他们。
038
宣石狗服毒并不严重。在乡卫生院,经过连续两天的输液和洗胃,第三天头上,就完全脱离了危险。
肖俊英和张小燕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到卫生院看望宣石狗。
宣石狗依然蒙着被子卷蛐在病床上,任他俩怎么说,都是个不吭声。
肖俊英的火,不由得又从心里呼呼地直往上窜,好呵,你睡别人老婆的时候,你就没想到会丢人?我肖俊英什么时候如此细声细语和你这样的人说过软话?肖从英这么想着,眼也睁圆了,眉也凝重了,气了显粗了,那手臂就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要扯宣石狗的被子。
就是这时,她的手臂又让张小燕一把给抓住了。
张小燕对蒙着被子的宣石狗说:“石狗子,你听着,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有话,千万不能闷在肚子里嘛﹗肖队长就是想了解了解,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这也是为了还你一个清白嘛﹗”
裹着被子的宣石狗开始在被子里动了动。
张小燕继续说道:“咳,无情未必真男儿,多情常称真丈夫嘛﹗石狗子,感情这东西成就男儿英雄汉,也往往令男子汉背黑锅永难做人哩。这件事你要不说清楚,不要说你在龟峁庄以后怎么存身,你那年过六十多岁的老娘也没脸再见人哩。她老人家还指靠你养老送终哩。人们谁不知道你宣石狗是大孝子啊,你就忍心让老娘跟着你受累?”
裹着被子的宣石狗在被子里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肖俊英的火气顿时消了下去,以感激的目光看了张小燕一眼,然后抽出被张小燕双手紧紧抓着手臂,言语也柔和起来,对裹着被子的宣石狗说:“石狗子,我的小老弟啊﹗你真糊涂,这次,你要是真死了,不也是要你老娘的命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以为你敢于去死你就是好汉?有时候,敢于去死那不算好汉,不算好汉,算软蛋,浓包,熊包,草包﹗敢于去死,为什么不敢去面对生活?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过错?”
肖俊英话音刚落,宣石狗猛地一掀被子,泪流满面地坐了起来,大声吼道:“俺有啥错?宣荷叶本来就是俺婆姨嘛!”
宣石狗的话令肖俊英和张小燕乍然吓了一跳。
肖俊英的脸色随即又严峻起来。
肖俊英随即想到的是当地那个陋习,定婚送了财礼,就算是真正夫妻了。肖俊英猜想,宣石狗一定是和宣荷叶虽然没领过结婚证,但是从小他们定过婚。所以,连人家赖十三正而八经领过结婚证,合理合法娶下的老婆,都认为是他的老婆了,因而他把自己的胡来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了。愚昧呀,愚昧﹗一脸严峻的肖俊英心中暗暗叹息,那话语忍不住又生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