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女子称皇帝,虽非不可,恐遭天下竭力反对。
于冉冉说:“那就要看赵长源和林祝禺……以及主上,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一问紫宸了。”
“是故,少帅签不签械斗口述书,对那件事情的发展都无实质影响,”舒晴说:“那么,那位汪推官究竟在犹豫什么,怕什么?”
闻得此言,于冉冉沉静眸光似乎闪了闪,逼仄的空间里,一时不知该将视线落向何处,说:“是鞠氏。”
舒晴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鞋尖。
鞠氏,鞠氏是将军曾经选择松手的原因,自己至今仍旧不敢开口问将军只言片语,鞠氏,像是横亘在她二人之间的巨大鸿沟,也像是藏在痊愈伤口下的恶脓,看起来不碍事,也只是看起来不碍事,她被人稍微一招手就再度热巴巴贴上来,嘴上说是给将军一个机会,内心里还是时时处于忧惧中。
舒晴对“鞠氏”二字尤其敏感。
见舒晴沉默下去,于冉冉稍微探身过来,手按住舒晴膝盖的瞬间,膝盖主人吓得一抖。
于冉冉慢慢收回了手,拍拍身边说:“要不你坐过来?”
大约是突然扯到鞠氏,舒晴头脑难以保持原本事不关己的冷静理智,一时没想出来为何要坐过去,下意识拒绝说:“不用,这就到家了嘛。”
奉恩坊的大统领宅邸离内御卫衙署的确不远,三言两语间便快到家了,于冉冉没再多言,也没再另外提起什么话题,原本尚算轻松的氛围再度清冷起来。
外头驾车的亲卫为身后的沉默心焦不已,忍不住开腔问:“路过菜摊,文事可要捎些菜蔬回家?”
舒晴下意识看向于冉冉,不期然四目相对,舒晴向车门探身,说:“好,那就劳烦你找个地停停车,我下去买点菜。”
于冉冉跟着下车买菜,而后是回家做饭吃饭,舒晴匆匆弄点热水简单洗漱过就一头扎进小书房,于冉冉怕舒晴早早去休息,飞速刷了碗后躲进自己书房等,等舒晴从人自己的书房忙完出来,舒晴住进来后有自己的书房卧房,和于冉冉泾渭分明,这是两人都认同的选择,也是对彼此的尊重。
天上冷月清辉,小书房里一盏灯烛摇曳,打更人敲着梆子从宅门外路过,亥半,柔光熄灭,舒晴从屋里出来,裹紧身上外袍准备回卧房歇下,走到卧房门口时被人唤住脚步。
“将军有事?”她吐着白色哈气回头,模样在冷月下尤其显得单弱。
于冉冉点头:“有几句话相同你说。”
舒晴粲然一笑,全然没有半点在马车里提到鞠氏时的复杂情绪:“进屋说吧,外头真冷,”她把人呢请进屋,边掌灯边热络说:“听人说汴都出年后很快就会转暖,中午的确热得人出汗,没想到入夜还是这样冷,将军坐啊,喝水么——”
询问声未落,舒晴尴尬一笑,说:“没来得及烧热水。”
“不渴,不要忙了,你也坐。”于冉冉走到墙边蹲下去摸地龙温度,确定足够热,这才转回来到暖榻前坐下。
路过舒晴身边时还顺带查看了暖榻旁边的金兽首小暖炉,里头炭火旺盛,是刚吃完饭时,她征得舒晴同意后进来点燃的,这会儿上好的木炭在兽肚里燃烧正旺,手心稍微靠近便能感受到融融暖意。
待坐到暖榻这边,在舒晴的等待中,原本准备良久的话于冉冉还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看舒晴一眼后视线再度收回。
舒晴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等着,又须臾,找不到半句合适的开头后,于冉冉开门见山说:“我今日刚得到消息,你母亲要来了。”
“”舒晴似乎很平静,至少看起来很平静,却是颤抖的嗓音出卖了她所有伪装:“大约,何时到?”
于冉冉说:“三月份,我已着人暗中跟着,确保她平安抵都。”
“嗯,”应答的声音终究还是带上哭腔,奈何仍旧被人努力按压着,压得颤抖而低哑:“她一个人?”
于冉冉说:“是。”
“我知道了,”舒晴低着头,声音听起来像是全被堵在喉咙里,闷闷说:“谢谢你告诉我,你时间不早,也早些歇息吧。”
于冉冉摸摸鼻子,说:“我屋里地龙出了点问题,明日喊人来修,我方不方便在、在你这里,睡一宿?”
“嗯。”舒晴深深低着头,应罢声就到自己卧榻上躺下睡了,背对这边,一声不吭。
于冉冉回自己房间抱了被褥枕头来,把罗汉暖榻上腾干净,蜷着腿躺下睡。
灭了灯的房间针落可闻,门窗密不透风,通风小窗隐在避风处,屋里听不见外面任何风吹声,加上距离不远,舒晴的呼吸声于冉冉听得清楚,以至于她非常清楚舒晴是何时睡着,又是何时从睡梦中哭醒过来。
脑子纷乱的人似乎早已忘记屋里还有人在,拥着厚厚的棉被坐气身,她摸黑从枕头边找到手帕擦泪,抽噎着长长叹息出声。
将军似乎总怕她冷,屋里开着地龙还要再点暖炉,被褥也都是新打的棉花,既厚且暖,她从梦中醒来,满脸泪,满身汗,刚挪动着身子准备下床,暖榻那边轻轻响起道声音:“是喝水么?”
深夜,人声,舒晴却没有被吓到,只是下意识停住动作,两脚踩在脚踏上,冷意从脚心往上直蹿,浑身的不安才渐渐冷静下来,“将军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