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不是越帮越忙活生生给他添堵么!这个妇道人家!分明啥都不懂还非要来打肿脸充胖子,最后承受父亲责备的还是他这个做儿子的。
真是添乱!
“啊还有,”谢昶想起来被落下的话,补充说:“告诉你小娘不要胡作非为,如今的老二远不是你们能惹,莫因你娘舅刚擢从四品就觉着蔡家了不起,惹恼老二,她能让你蔡家一夜回到三十年前。”
三十多年前,谢峦外祖父因贪赃枉法触及他人利益而为贺氏集团倾轧,判枭首,阖府男丁放三千里役,女眷充教坊司军妓营,蔡小娘就是后来谢昶从教坊司那种地方偷带出来的。
多年前贺氏集团覆灭,中台相赵新焕负责一应平反事宜,谢昶提了一嘴,欠下个人情,这才粉饰运作给改头换面的蔡小娘重新恢复身份,顺便也将蔡小娘唯一还活着的同父异母弟弟找到并提入朝廷,这二十来年有谢氏做靠山,蔡小娘母家这才勉强在汴都挣下个立锥之地。
可若是惹恼谢岍,把蔡家重新踩回泥里不过是定国公动动手指头的事,在老二回来汴都前谢相还笃定自己的五指山有能力压住佛狸奴那个孙猴子,老二回来领禁军后,什么都不好说了。
倘真闹掰,想来局面对谁都不好。
听去父亲的话,谢峦话锋一转说:“可是,便这样容忍二姐和一个女人这样乱来,肆意践踏折辱我谢氏百年之门楣吗?”
“践踏,折辱,”谢昶脸上笑容和煦,说:“你可敢把这些话当面说给老二听?你决计不敢,为何嘞,因为你怕老二,你干不过老二。
小奴才不要整天里听你小娘教唆,把你个大好儿郎教成心胸狭隘、眼界短浅的粗鄙莽夫,耶老再给你说一次,在难以匹敌之前,无论好坏都给我咬紧牙关忍着,待到时机成熟便一击即中干掉对手,取而代之是王道,当你有那个实力成为他人的仰望时,再去点评蜚短流长吧。”
“是,父亲,儿记下了。”谢峦知道父亲的语重心长,但没有用。
父亲不会像栽培大哥那样栽培他,也不会像重用老二那样重用他,母亲说得没错,除非他立下天大功劳让父亲看见他有利用价值,不然父亲不会在众多儿女中多看他半眼。
他如今能跟在父亲身旁听教诲,完全是因为母亲在内宅得父亲宠爱,万若有朝一日母亲色衰爱弛,那时他该怎么办?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父亲,呵,父亲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眼里是没有血肉亲情的,他那么多儿女如今只有老大谢斛和老二谢岍被重用,为何?
因为老大谢伯升为朝廷收复祁东,把西北重新变成大周的跑马场,是封疆大吏拜一军之帅,手下铁骑彪悍八万,汴都三营加禁卫军十万人都不是他对手,老大对父亲有用处;
老二谢重佛虽是女子却然战功彪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将领,二十岁纵马西北无人能敌,杀得十八部半步不敢踏过燕勒山,如今奉旨回京领禁卫,老二对父亲有用处。
他呢,他如今二十五岁的年纪不过混到个禁卫军小小五校尉,怎么努力都不被父亲看在眼里,以后的路他披荆斩棘只能靠自己!
想到这里,谢峦咬着牙故意落后半步,隔过父亲肩头暗暗看向前面不远处那顶代步小软轿,只要他能想法把谢重佛拉下马,他就有机会。
恋栈权位的父亲绝不会让禁卫军这个到嘴的肥鸭子重新飞走,届时禁卫军大都督职位出缺,他绝对是父亲眼里的不二人选……
坐惯车马的人偶尔走回路就累得受不了,半路时候谢相就捉身上马车,直待行至茶汤街,年过半百的谢大相公还是没能缓过气来。
既是别人请客,谢岍带姚佩云直奔达官贵人无不追捧的度石桥茶楼。
一行人进得茶楼门,茶博士率先认出来的是谢峦,肩膀上搭着干净桌巾殷勤迎接上来,哈腰作揖说:“四爷带贵客光临,楼上雅舍请?”
谢峦脸色一时青红相间。
迎来送往贵客无数,这茶博士是个非常知道眉眼高低的,立马转向几人中间的年长者,一个作揖作到脚面上,说:“小人有眼无珠,贵人楼上雅舍请?”
习惯甚至有些腻烦众星捧月的谢大相公并未在意这点芝麻绿豆都不如的面子小事,风度翩翩和颜悦色说:“前面带路。”
他要矜贵慈祥,要给儿媳妇呸,是要给二媳妇留下亲切和善的好印象。
能让眼睛长在头顶上鼻孔长在眼睛上的相府谢四爷敬着的人,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一般身份,再看这位气度不俗的老者和谢四爷以及旁边那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人长相都带几分相似,见多识广的茶博士立马对谢昶身份有了大致猜测。
寻常雅舍自然不敢让大佛屈尊,茶博士带几位贵客来到二楼深处专门招待皇亲国戚王公贵族的地方。
“听说这地方一口茶最便宜这个数。”谢岍微微弯腰跟姚佩云咬耳朵,说着伸出一个巴掌。
姚佩云暗暗吃惊:“一口茶,五两银?!”
谢岍摆手:“五两金!”
瞧这俩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穷酸样,谢峦冷哼一声,声音微微压低但足够有人听到地吩咐茶博士说:“一份御前十八棵,再几份相适的茶点,让渡桥来侍茶。”
渡桥是代称,指茶楼里茶艺最高的人,这些人里有御前茶艺师亲传后人,有为当今皇帝点过茶的,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在这汴都城里绝非你有钱就能请的动这些人来为你烹水煮茶,请得这些人出手那是身份和地位的一种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