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龙嘴村在半山腰,这里梯田层层,高高低低,一些没有化完的残雪东一片、西一片的,不规则地分布在田里。卫立煌来到驻地,通讯兵已经接通了电话,卫立煌想,有了电话指挥方便多了,可以静心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吃过中饭,卫立煌刚刚回到住室,电话响了。接住电话,听出是妻子的声音。他乐呵呵地说:“韵珩吗?我打算下午给你打电话,你可要过来了。我的事你知道了?”
朱韵珩也笑着说:“当然知道,你升这么大的官,我能不知道吗?况且,蒋夫人已经来家贺喜了。”
“韵珩啊,你听我说,洛阳可是个好地方,这里地处中原,气候温和,是九朝古都。古人诗云:‘每当洛阳春三月,花开时节动帝京’。这里的牡丹花国色天香,十分有名,我想,让你把家搬来好吗?”
朱韵珩笑道:“你把洛阳说得那么好,我能不去吗?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现在我还不想去。”
卫立煌迟疑着:“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来?”
朱韵珩有句心里话,本来不想说出来,见丈夫催得这么急,只好说了。她说:“等你当了河南省主席,那时我再去,我到洛阳可以当河南省的‘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主任。到了那时,就能为妇女、儿童做些事情。”
朱韵珩自幼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是在育婴堂长大的,因此对儿童福利事业非常热心。按照惯例,省里的“新生活运动妇女委员会”主任,都是省主席的夫人担当的。所以朱韵珩也渴望得到这个位置。
朱韵珩的话提醒了卫立煌,一般的战区司令长官都是兼任省主席的,陈诚、顾祝同都是这样。近些天卫立煌只顾为荣升高位而洋洋自得,没有想到这回事,朱韵珩一说,他便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对蒋介石的感激之情一扫而光,继之而来的是怨恨和不满。卫立煌说干就干,立刻起草了一份给蒋介石的电文。
蒋委员长勋鉴:
感激委座美意,俊如于今日走马上任。吾私下认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应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不然军队,地方实难统一。为战略大计,请委座三思。
卫立煌
当面要官,在别人是做不来的,卫立煌是个直人,无论何时,在蒋介石面前总是直来直去,老蒋也并不介意。
卫立煌在朱龙嘴村住了7天,实在有些住不下去。他新官上任,来来往往有许多应酬,朱龙嘴是个山村,不通汽车,给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
第7天上午,第14军军长陈铁来看望卫立煌。闲谈之间,陈铁说:“钧座,附近有座吕祖庙。不知你是否去过?”
卫立煌很诧异,他问:“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人,到庙里干什么?”
陈铁神秘地一笑说:“钧座有所不知,吕祖庙里的签十分灵验,能测人之祸福,能断人之吉凶。许多老百姓都到这里烧香求签,你我今天无事,不妨到那里走一遭,权当散心如何?”
陈铁的话说得卫立煌心里一动,他到朱龙嘴来住,是听了巴顿牧师的话,既然吕祖庙里的签灵验,何不抽它一支?看看签上的话和巴顿牧师的话是否一致。他站起来,很有兴致地挥挥手说:“好,我听着你,到那里散散心。”
吕祖庙距离朱龙嘴村不远,约有2里之遥,两个人步行,没有多大工夫便来在庙前。吕祖庙也叫吕祖庵,是供奉八仙之一吕洞宾的地方。庙宇不大,结构紧凑合理,前面三间山门,后面三间大殿,中间两侧是厢房。一棵古槐长在当院,有双人合抱那么粗,树皮干裂着,树心已形成空洞,桠枝虬曲团团如盖,由于树叶脱落,远远看去像一顶脱了纸的破伞。树顶偏向一侧,像是一位老人向人们诉说着世间的艰辛。
吕祖庙面东座西,门前深谷数十丈,谷内的瀍河水缓缓南流,庙门两侧的对联是:“东南瞻崿岭,千层翠黛朝凤阙;西北听洪水,万丈波涛出龙门。”
陈铁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说:“钧座,你看这里红墙绿瓦,有山有水,景色不错吧?”
卫立煌放眼望去,顿时心旷神怡,他笑笑说:“神仙住的地方,风光当然不错。”
二人进入大殿,见殿台上塑着吕洞宾的肖像,神态庄重,栩栩如生。殿台侧面站着一位老道,双目微合,有气无力地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殿台正前面立着一个又大又旧的布施箱。
陈铁跨入门去,以立正的姿势行个军礼说:“吕祖在上,弟子陈铁戎装在身,不便行跪拜大礼请恕罪。”
陈铁的一席话,差一点把卫立煌逗笑,他心里想,陈铁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哩!
陈铁回头看去,见卫立煌站着没动,便小声说:“行礼呀,怎么不行礼?”
卫立煌表情很勉强,也向神像行个军礼。陈铁掏几张面值很大的纸币,放入布施箱中说:“吕祖啊,我们兄弟到此,请您老人家指点迷津,这些钱不多,给您老人家买酒用吧!”
卫立煌见陈铁使钱,忙说:“我这里还有。”说着又向箱中丢了几张钱。
这里的老道见钱眼开,见状慌忙睁大了眼,拿着签筒让二位抽签。陈铁抽了一签,签下的标号是24。老道拿来签本翻到24页。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的陈铁是难释其意的,不过这两句话照应了他的一生,前三十年他跟着蒋介石,官至师长、军长。解放战争中他率部起义,跟着毛泽东历任贵州省副省长,省政协副主席之职,此乃后话。